第5章 天门峰
日暮时分。
剑阁外门弟子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断崖，崖壁上的山泉滴落汇聚，在莲池中溅起层层涟漪。
陆离生无可恋地走在莲池两侧的青砖地上，满耳都是水声。
“师兄不是学会《浑元剑经》了吗？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杜若从后面追了上来。
“师弟你听过‘阻人修炼如杀人父母’这句话吗？”
“听过意思差不多的。”杜若点头，“师兄，谁不让你修炼了？我们请殷长老主持公道！”
陆离：……
正是我那敬爱的师叔啊！
白天人多的时候他还不好明目张胆地开小灶，到了晚上在他的洞府里……可就没有任何顾忌了！整整一个月不能睡觉，修为寸步难进不说，还要一直面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说这个，师弟，你知道殷长老的洞府在哪吗？”
“喏，那个就是。”
陆离顺着他指向的方位望去，那是一处经典的丹霞地貌，流水在重力作用下将半山腰的崖壁上侵蚀出了一座岩洞。岩洞外侧三面石壁如围墙，上有岩檐遮雨，下方五步一亭，十步一榭，雕甍出巅，画栋列麓。
“我去。”
陆离大吃一惊。
他的房子还没这座洞府旁边的狗窝豪华！
“师兄你可不能乱去，门中有规定，弟子不能随意打扰长老。”杜若紧忙提醒。
“要是长老随意打扰弟子呢？”陆离反问。
“得看那名弟子是男是女了。”
“跟男女有什么关系？”陆离不解。
“男女授受不亲啊，剑阁又不是合欢宗那种放浪之地。私下接触甚密，一来二去，那不是徒招非议有伤风化吗？”
陆离：……
好家伙剑阁还挺传统。
“要是男长老和男弟子交往过密呢？”
“门规倒是没说……”杜若挠头，“师兄问这个做什么？”
“师弟，我们都是外门弟子对不对？”陆离的语气带着循循善诱，“你想，我们每天修炼的术法相同，经过不懈的努力才能进入内门。万一……我说万一，有一位长老与一名外门弟子交好，比如他们的长辈是老相识，于是私下教导他，让那名外门弟子领先同门一大截，率先进入内门。这岂不是不公平？”
“没错，所以门规严令禁止，违者双方都要逐出宗门。”
“这么严重？”陆离惊了。
他猜到了门规会禁止，和禁止校外补课是一个道理，影响教育公平性。
但他没想到惩罚会这么严重，他还以为自罚三杯就能解决呢。看来用这个借口举报师叔逃离“补课”，是行不通了。
“嗯，前些年有一位讲经长老的私生子进入外门，那位讲经长老私下传他术法，阁主知晓后不讲任何情面，将他们逐出宗门。听说那个私生子凭天赋也能跻身天骄行列，那位长老更是有望合道。”杜若笑靥如花，“所以师兄无需担心。”
陆离：……
师弟你这么一说我更担心了。
担心之余还有点小感动，师叔竟然肯冒这种风险为他补课，但他偏偏无福消受……
要不明说？
这个念头在陆离的脑海中转瞬即逝。
肯定不行，剑阁中没有任何功法是睡觉就能提升修为的，合欢宗倒是有类似的……说偶然得来的机缘也不行，虽说修行者或多或少能得到机缘或传承，可一个练气四层又很多天没有出宗的弟子，去哪得到机缘呢？
等修为见长有自保之力以后，可以用这个理由搪塞。
“咕噜……”
整整一天水米未进，陆离的肚子抗议地叫了一声，犹如震雷。
杜若捂嘴“咯咯”地笑了一声。
“对了，师弟。”陆离自觉尴尬转移话题，“为什么我昏睡十天醒来不觉腹中饥饿，怎么今日练了一天就难以忍受了？”
“那时我每天都喂师兄吃辟谷丹，吃一颗便可一日不进食。”
“这种好东西师弟还……”
不等陆离说完杜若连忙摇头：“那些辟谷丹都是宗门送来的，一颗价值一枚下品灵石。我穷得很，师兄还是别打我的主意了。”
“师弟放心，师兄已经洗心革面再也不借灵石了。”陆离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师弟，今天殷长老不是要停止发放我的灵石吗？宗门每个月还会给我们发灵石？”
“当然！”
杜若满脸自豪：“像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每个月都能拿到十颗下品灵石。如果不够用，还可以接受贡献委托，用贡献点数兑换灵石。”
陆离：……
它来了它来了，每本仙侠小说必备的贡献制度走来了！
“师兄不想问我贡献委托是什么吗？”杜若不解此时的沉默。
“师弟请讲，贡~献~委~托~是~什~么~真~好~奇~啊~”
“剑阁位于九州大陆的青州，青州水阔山高，邪魔外道横行，荼毒苍生。夏国、商国虽然有稷下学宫的儒修扶持，但仍然鞭长莫及，于是这两国每年都会送来供奉之物，请剑阁相助。由官府发来的委托经长老评定后会标注贡献点数，贡献点数越高难度越大，弟子在诸事堂领取委托后便可下山除妖，事成之后由官府确认即可获得贡献点数。”
“贡献点数除了换灵石，还能干什么？”
“兑换丹药、功法、术法、符篆、法器……”
陆离算是听明白了，贡献点数就是剑阁流通的官方货币。
“剑阁弟子都要领取贡献委托吗？”他又问。
“大道争锋讲究砥砺前行，剑阁规定，上到真传弟子下到外门弟子，每年必须接受一定数目的贡献委托，违者逐出宗门。倘若当年因境界突破而耽搁，出关后也要将欠下的补全。”
陆离越听越像Kpi制度，忐忑地问：
“师弟可知我今年的贡献委托完成了吗？”
“自我入门还未见师兄出山，详细情况还需要师兄带着身份令牌去诸事堂查询。”
“令牌？这个？”
陆离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
八角形令牌呈古铜色，正面刻着一柄锋利的三尺剑，反面刻着他的名字。从穿越那天，这块令牌与戴在他左手食指上的墨玉戒指，始终寸步不离。
“对，这是剑阁弟子的证明，师兄千万不要弄丢了，通过它才能用贡献点数兑换物品。不过像我们这些外门弟子的点数不多，没有机会去换那些天材地宝，多数时候都是用里面的点数在膳房换取灵植烹饪的饭菜。”
陆离：……
怎么感觉这玩意的本质是一张饭卡？妈蛋他到底是穿越了来修仙，还是找了一个大学上？
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先去师叔洞府修炼一晚，如果真像菩提祖师给孙悟空那样开小灶，忍一个月学会神通也不是不能接受。如果不是，就领取贡献委托离宗，在宗门外睡一段时间，等突破了再回来参加大比。
“师兄，你知不知道，用灵植烹饪的饭菜可香了，对修为也有好处……”杜若喋喋不休。
事到如今，陆离要是还听不懂小师弟的暗示，就可以跟白痴画上等号了。
小师弟费尽口舌说了一大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是他无可奈何地说：
“知道了，晚饭师兄请你吃还不行吗？”
“耶！多谢师兄！”杜若振臂高呼，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横冲直撞。
“师弟跑慢点！师兄不认路！”陆离紧忙追了上去。
半炷香后。
陆离站在膳房前，膳房位于高山南麓，宅院富丽，花园精致，奇花异卉、飞禽走兽皆为石雕，大理石外墙上彩绘绚丽。
他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在他这个角度能看到所处山峰的整体轮廓，稍稍抬头，便清晰可见斗大如牛的“天门峰”三字，字迹殷红如血，携镇山填海之威，令人敬畏。
“师弟，这字是谁提的？”
“是六千年前的阁主姬浩然祖师用大乘期妖龙的心血所提，因此剑阁外门七峰、内门七峰的题匾全都融入了一缕龙魂，万法不侵，诛邪退散。”
“那位祖师还在否？”
“姬浩然祖师斩龙之后证道成仙，飞升离去，是九州最后一位仙人。”
陆离扁了扁嘴。
缘悭一面，真乃人生之憾。
“师兄，我们还是赶快吃饭吧。”杜若把陆离拉进膳房。
膳房占地极广，一颗巨大的玉珠悬在穹顶，没有任何烛火，辽阔的空间内黑暗无所遁形。陆离一进门就看到了柜台，后面的墙上挂满写着菜名的木牌，精致的做工一看就是考究的木料。
“两位师兄吃点什么？”身穿剑阁服饰的弟子问。
“白煨莽牛、裂谷滩羊羹、老参蒸鸡、清炒灵菇，洞泉煮菜尖、红烧疾风雀、白鳍鱼汤……嗯，主食要两斤灵米，就这些。”
陆离：……
好家伙煎炒煮炸蒸，八菜一汤再加两斤米饭，师弟你是猪吗？
“都记下了，总共二十五颗下品灵石，或者同等的贡献点数，哪位结账？”
“我来，用贡献点数。”陆离把令牌递了过去。
膳房弟子从腰间取下一口巴掌大小的三足鼎，接过令牌悬其上空，青烟袅袅，迅速消散。
“结完账了？”陆离试探性地问。
“这位师兄，你的令牌中没有贡献点数，用灵石结账吗？”膳房弟子微笑。
“什么？”陆离惊了。
他身上可没有灵石，竟然贡献点数也是零？坏了，请人吃饭没带钱……这次丢人丢大了。
“这位师弟，能下次再来结账吗？”陆离豁出脸不要了。
“抱歉，不能，膳房概不赊欠，这是门规。”
“还是我来吧……”杜若痛心地取出一个储物袋，“师兄，你欠我二十五颗下品灵石，一会儿记得打欠条！”
“嗯。”陆离欲哭无泪。
又欠了一笔外债，没钱的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