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0万投资挣快钱

深圳夏日的天空，随手一拍就是一张“深圳蓝”。

简凡目光从蓝天如洗、白云如絮的室外收回，目光在财务总监方卉卉身上定了定。她因为分神错过了方卉卉的最后一段话，不过没关系，半年财报上自有总结。

方总监一出总裁办公室，助理彭雯就走进来。彭雯端了一份精美饭盒。简凡站起身：“去食堂吃吧。”

彭雯赶紧把饭盒放冰箱。其实已经吃过午饭的她，假装还没吃过，陪同简凡总裁去员工食堂。

简凡是歌凡服装的创始人，所以公司随她名。据说“歌”字是她准备为自己的孩子取的名。

短发微烫，化了精致全妆，穿着一身白色职业装，脚踩8厘米细高跟。四十余还保持着有腰有臀的身材。难怪公司里很多员工提起她都是一副赞叹羡慕的语气。

冯晶莹正在闷头干饭，被坐她对面的晓晴踢脚。一抬头，晓晴正拼命朝她使眼色。她顺着晓晴的暗示望过去，看到一个气质超群、明艳动人的中年女子。

“我们的女总裁哎。”

不需要晓晴解说，冯晶莹一眼认出。

简凡总裁的所有采访，纸媒或视频的，她都看过。她熟悉她的创业史，堪比熟悉最钟爱的芭比阿圆。

简凡总裁1971年出生于温州温岭，1995年来到深圳创业。接手她公婆手上的代工厂后，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勇识魄力，将之发扬光大，从籍籍无名的贴牌代工厂，做成了畅销大江南北的原创品牌。

冯晶莹甚至知道，因为对公司的经营理念不同，她的丈夫为避免和简凡总裁吵架生隙，专门从服装厂退出，另外开了一家造鞋厂。

这样人均一公司的夫妻，还相敬如宾，一定在前世都拯救过银河系。冯晶莹深深羡慕，不是羡慕他们功成名就，而是羡慕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该多幸福啊，她简直不能想象。

见简凡总裁走进食堂，不少员工，尤其是管理层员工，纷纷起身跟总裁打招呼。总裁挥手示意他们坐下继续吃。

大约总裁不是第一次来，并没有引起太多骚动。像石子落入湖面，涟漪泛过几圈后消失。总裁安静融入人群。

总裁拿了个托盘，微笑着排队打菜。

彭雯来回向身边的人拱手示意，让大家淡然处之。

食堂掌勺打菜的阿姨们瞬间手不抖了，打饭队伍行进得很快。

打好饭的总裁走向一张餐桌。

大家暗自猜测哪桌幸运儿今天可以跟总裁共进晚餐？一个纤瘦的身影弹簧一样弹起，那人端着餐盘，果断离开总裁的目标餐桌。

“这人还蛮有眼力价的，知道腾位置。”晓晴点评。

冯晶莹扑哧乐了。因为站起身的那位她恰巧认识。就是邬梦啊。

邬梦沉着脸，典型i人表现，目不旁视，快速移动。忽然，邬梦对上冯晶莹的目光，拐了个弯，朝冯晶莹这一桌走来。

晓晴知道邬梦是冯晶莹室友后，对邬梦越发赞不绝口。说邬梦看着清汤寡水，实则玲珑剔透。邬梦对晓晴的成语使用大无语，干脆直接忽略。冯晶莹打哈哈，忙着当气氛组和黏合剂。

开朗外向又热情的晓晴自来熟，问邬梦在哪个部门，做什么的？邬梦嘴里嚼着食物，左边腮帮鼓起，右边腮帮鼓起，不急不躁不回答。

看穿她借着吃饭不回答的真面目，冯晶莹赶紧和稀泥：“她在设计部，是设计师。”

晓晴夸张地惊呼起来。她直言邬梦是她认识的处的楼层最高的人。不知道以为方便不方便去找她蹭顶楼的夕阳？

邬梦依旧左边腮帮鼓起，右边腮帮鼓起，不急不躁磨洋工咀嚼。

冯晶莹哈哈哈尬笑。不敢贸然替邬梦答应。邬梦斜觑过来，问：“你想看吗？想看就来找我呀。”

冯晶莹的笑声马上显得不那么尴尬了。

晓晴热情不减，问邬梦每个月产出多少套服设有规定吗？设计不出来怎么办？设计出来后由谁评判好不好？邬梦翻眼看晓晴，慢悠悠说，她新入职，都不知道。

冯晶莹的额头滴下三根黑线。

幸好晓晴心大，没有察觉自己被怠慢。

关于设计部和设计师的事，邬梦一问三不知。晓晴怀着怜悯对邬梦悄悄摇头，她心想，本以为她眼力价高会看眼色腾位置，没想到，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本着给邬梦撑眼界的善意，她主动为邬梦科普客服部。

首先是吐槽客服部好忙。

接着吐槽客服部每天都会遇到奇葩。

然后话锋一转，讲起几天前冯晶莹被买家投诉被主管批评的事。邬梦转头看冯晶莹。冯晶莹讪讪的。她当然觉得自己委屈，可这委屈又说不出口。她以为自己已经消化处理掉委屈情绪了，没想到，被邬梦平静地看一眼，竟看得她险些眼睛发潮。

“没，没什么啦。”冯晶莹低头抿头发。

冯晶莹抿完头发四顾，拿大女主简凡总裁转移话题：“你们看，我们的总裁多完美啊。真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邬梦不屑一顾的语气：“拜托，不要盲目崇拜。女强人脱掉紧身内衣也会有大肚腩，没人的时候也会喜欢挖鼻孔，而且睡觉打鼾。这世间哪有完美。所谓的优雅，也都是伪装出来的。”

冯晶莹听愣住。

晓晴直接傻掉。

半天，冯晶莹反问：“你怎么知道？”

邬梦慢悠悠：“猜的。”

晓晴笑出大声。

原来是个冷笑话。冯晶莹也跟着笑了。吓她一跳，某一瞬间，还以为邬梦跟简凡总裁有什么特殊亲近关系呢。

邬梦微笑。目光如水地看着快要笑出眼泪的晓晴，什么话都没有说。

等她回到工位，立刻打开微信，联系丽君。

丽君事业小成，开了一家已经经营6年的女装网店，做小众原创，积累了一批忠实客户，每个月稳定上新，营业额非常可观。正是这家女装店，保证了丽君的经济独立和衣食无忧，甚至花天酒地。

丽君玩的时候尽兴，工作的时候勤恳努力，每天在线，朋友圈常年更新原创女装店的动态。

被大家崇拜女总裁的画面刺激到，邬梦想说服丽君跟风直播做爆款，挣快钱。丽君是发小，不需要拐弯抹角，她直接明了地将她的想法说给丽君听。

做生意的哪有不幻想发大财的。不过，丽君在商场摸爬滚打，知道快钱并不好挣。首先，带货得有粉丝量。一穷二白起来的直播号，上哪儿弄粉丝？花钱买吗？买来的都是僵尸粉。

邬梦打断丽君：“就用你女装店的号。你不是积累了一批忠实粉丝吗？”

“拜托。那可是我用六年的时间一个客户一个客户积累下的，是我的身家性命哎。我怎么肯拿它冒险？不干。”

“我会让你一个人冒险吗？那还算什么朋友？你出人出直播号，我出钱进货，我们风险共担，利益共享。五五分成。”

丽君觉得提议本身并不失公平。

想到自己年龄不小，该考虑结婚了。就是因为手上没有钱，办不成想要的梦想婚礼，才一年又一年地拖延下去。不是有那句话吗？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她迟疑一下，鼓励自己多问问。问又不代表答应。

“你准备投多少？”

邬梦：“20万。”

“切。”丽君不屑地笑了，“我积累6年的号可不止值20万。”

“你给我估个值。”

“至少30万。”

“好。那我就投30万。”邬梦被冲动杀红了眼。她在国外的时候，国内直播行业风起云涌，她早就看得热血沸腾。她隔着一定的距离看直播，觉得这不就是多少年前的电视购物吗？只是更鸡血，以及打电话变成了弹幕。

丽君形象好，能说会道，深谙女装。她出钱，丽君出力。空手套白狼那是高端局，她们这些才出道的，舍不得下本可不行。

和丽君在网上说定一切。邬梦心情舒畅很多。

下午照常看秀，找灵感，画图。

忽然打了个寒战。

邬梦想到，30万是她手头上仅有的数字了。把30万倾巢拨给丽君，她就真的成一贫如洗了。还要付房租，要吃饭，要美容美发做美甲，还要洗车……啧，平时不算账，不觉得什么。今日脑海里粗略一过，后背寒毛立起一片。

钞票逼人冷静。

邬梦默默打开手机QQ，找到在她心目中成熟睿智真诚可靠的Marco。

她与Marco相识于四年前。她还清楚记得，那时候她坐在宝安国际机场等她的国际航班，百无聊赖，身边等机的人三三两两，只她孤家寡人。

她竖起耳朵东听西听。有个人说20多年前，很多台商和华侨可不敢来宝安国际机场。另一个人问为什么？前一个人说，因为那时候它叫黄田机场，在闽南话里，黄田和黄泉谐音。在黄泉坐飞机，太不吉利了。另一个人恍然大悟，哦，难怪它改名，叫宝安机场了。这下吉利了。保护平安嘛。

她无甚趣味地听，骨碌着眼睛东看西看。心情不爽。她父母倒是都来送她了，只是，一个在她左边十步开外的地方接电话，另一个在她右边十步开外的地方接电话。他们来了，又没有来。他们在，又没有在。

落落寡欢的她翻看手机上的通讯录。通讯录上找不到一个方便吐槽的。就让他们都留在她生活幸福的假象中吧。

她打开许久不曾打开的QQ，正好有人申请加她好友。一看地址，罗马！让她不由眼前一亮。

她此行目的地，正是意大利首都。

她果断加了Marco。巧是巧得很，Marco也是深二代，也是去意大利留学，只是他本科时代在米兰，读研究生时才选罗马的学校。Marco说因思念家乡的肠粉和鸡汤才网上找深圳人聊天。

Marco带给邬梦巨大的惊喜，冲淡了她孤独的忧伤。

Marco给邬梦讲了很多在罗马的初来者必备知识，跟中介老师说得大差不差。但是彼时彼刻，落在邬梦耳里，格外亲切且令她印象深刻。

等她真的落地罗马，也确实凭借这些避坑指南躲过留学生新手期的多灾多难。

美中不足的是，等她在网络上和Marco聊熟，准备见Marco时，Marco已经坐上飞往深圳的飞机。此后，Marco留在深圳创业，再没有去过罗马；而她，时隔四年，刚回深圳。

尽管没有见过面，但四年的陪伴，依然让Marco走进了她少女固若金汤的心城。

“一次性投30万，会不会多？”Marco流露不赞同之意。

“风险和收益成正比。这点魄力都没有，怎么挣大钱？”邬梦反驳。

Marco的回复略略花了点时间：“赢得起很正常，关键要输得起。要本着会输的原则去投资。”

“你说得不对。你说的是投资人思路。事实上，商人从不这样想。商人追逐的是一本万利，讲究的是放手一搏。”邬梦回。她在反击Marco，其实也在说服自己。

Marco妥协了。Marco承认或许他是有点保守。他虽不完全赞同邬梦的想法，但是愿意支持邬梦。

“只精神上支持？”邬梦坏笑。她想问Marco从BJ回来后，难道不在行动上支持支持？

“只要你开口，物质上同样予取予求。”

这是个超越邬梦奢望的答案，令她罕见地脸颊飞红。

晚上，心情不错的邬梦随口告诉冯晶莹她要创业了。投资朋友开直播带货，拼爆款。冯晶莹一句接一句追问。

本以为她只是猎奇，没想到，冯晶莹拼完投资全貌后，竟然表示反对。

“基于我做一个月客服的经验看，原创品牌的忠实粉丝是不会看上烂大街的爆款的。你的投资计划有点想当然，很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邬梦不悦：“知道什么叫创业精神吗？酒干倘卖无，敢拼才会赢！”

冯晶莹面对邬梦的坚定表情和强势表态，怂了。她抿唇不语，不再反对。她才来深圳不过一个月，所谓客服的经验也不过一个月，又出生在商贸不发达的内地，大学四年唯一的经济活动就是当家教，她有什么资格跟深二代叫板呢？

人家邬梦作为深二代，在特区长大，在罗马镀金，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确实无需将她的谨小慎微和保守看法当回事。

冯晶莹朝邬梦弯了弯嘴唇，妥协：“或许我太保守了吧。你不用放心上。”

邬梦笑了。

当晚起，她分批次转给丽君3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