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幕后推演，八戒谈心
猪八戒在洞里主殿点燃明灯，与顶上的夜明珠交相辉映，照得亮堂如白昼。而后取出一坛坛酒，摆在长桌上。
“先喝酒，再叙旧。”
沙奕并不着急，端起酒就大口品尝起来，直呼“好酒”“好酒”。被困流沙河两百年，他嘴里真是淡出鸟了。
一个喀蚻部落，一个云栈洞，是他现在吃喝最满足的地方。
“呵呵，喝！喝！”
猪八戒与他不住碰杯，心中苦闷直到此时才得到释放。也不知是自己要醉，还是酒意重，转眼喝得双眼迷离。
“天蓬，你不是一直问我是谁？现在时机未到，请恕我无法告诉你。”沙奕拎着酒坛咕噜喝道，“你只须知道。”
“我与你是一样的苦命人，被这天庭里的某些人盯上，身陷囹圄，不得解脱。我想做的，就是挣脱这樊笼！”
猪八戒扑扇着大耳朵，连连点头：“懂，俺老猪懂。东面浮屠山上有个老禅师，与你一样喜欢打机锋。”
沙奕失笑，这个呆子。乌巢禅师想收他为徒，他竟恼人说话绕。
“有些话，不宜这么讲。”
沙奕突然说道，他伸手搓两粒沙子，变成对饮的自己和猪八戒模样，然后翻掌将两人及酒坛收进源沙世界。
猪八戒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出现在新地方，不由酒意一醒，惊叹道：“好手段！自辟一界，这是天尊法啊！”
金仙境界之上，才称天尊。猪八戒身为天蓬元帅，见多识广，自然明白寻常金仙也做不到开辟出一方世界。
诸如二郎神、孙悟空、哪吒等，都是斗战无双，并不会空间法门。
而地仙之祖镇元子则练成袖里乾坤，轻易就能将孙悟空给镇压。
这便是差距。
现在沙奕的源沙世界虽然还很粗糙，但也是正正经经的空间法门。也就是说，未来他亦有成就天尊的潜力。
沙奕抹着酒笑道：“小手段，不值一提。”他没那么乐观，他现在还没结金丹呢，“猪刚鬣，我问你些话。”
猪八戒心知正题来了，饮一口酒道：“你于老猪有大恩，你尽管问，但凡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沙奕奇道：“你这呆子，就不怕我与黑杀元帅演双簧戏骗你？”
猪八戒憨笑：“你骗谁？真武老哥已经说了，你是大胆的水怪。既然龟公蛇母不打你，那证明你值得信任。”
沙奕轻叹，没想到这呆子也有机灵的时候。由此可见，他与真武大帝的交情确实不浅，绝非酒友那么简单。
猪八戒比自己幸运。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
沙奕坦诚道，“现在对付你的人是天蓬真君、黑杀元帅，他们隶属于紫薇大帝麾下，是北极四圣之二。”
他在桌上用酒水代笔墨画出两个圈，“这只是明面上的敌人。”
猪八戒一听，不禁凝住神。
这都是他的敌人。
沙奕继续画道：“对付我的敌人，则是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佑圣真君是新晋的北极四圣，名叫育明光。”
“这育明光原本是北斗巨门星君，而对付你的天蓬真君原本是北斗破军星君。北斗与北极四圣乃是一起的。”
他将这些人圈住，蹙眉道，“除此之外，我怀疑你我的姻缘线被人动过。卵二姐……就真的是你所爱吗？”
沙奕的一句话问得猪八戒愣住，如果爱是假的，那么他经历的一切算什么？那刻骨铭心的痛和记忆又是什么？
“我的姻缘线没被人动过。”
他笃定道。
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
“且不说你。”
沙奕摇摇头，在桌上又画出一人，“根据我目前探查，动姻缘线的应该是订婚殿的引线红娘，隶属王母麾下。”
猪八戒闻言鼻头一紧：“王母？王母……难道背后主使竟然是她？”
王母这两个字在三界有莫大分量，不仅仅因为她是王母娘娘，掌管天庭女仙，更因为她是西王母，神通广大。
“不好说。”
沙奕掂量道，“还有一点，引线红娘的直属上司是太阴星君。你醉酒闹事，闯入的广寒宫，正是她的地盘。”
“这一切就像是一张网。”
他看向猪八戒，“所以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你在天庭人脉广，兴许知道更多隐秘。”
猪八戒盯着桌面陷入思索，突然他伸手在紫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两片区域外，又画出一条线：“你漏了一处。”
沙奕精神一振，只见猪八戒将其连到侧面，写下“酆都大帝”四字。
“你是说……轮回？”
他脑海里的线索一下子勾连起来，前世的师父射阳真人为何会投胎成仙王参？城隍王叔贵为何连番走冥府？
一切早已经被摆在明面上，但他光顾着思考天庭，竟忘记了地下。
“有人操纵轮回，控制了我师父的转世，也控制了卵二姐、也就是女苑的转世，更让天蓬错投成了猪胎！”
所有事情都对得上了。
而干预冥府轮回的可能有很多人，十殿阎王有这样的权限，地藏王菩萨也有可能，还有后土娘娘、东岳天齐……
可猪八戒偏偏写了阴天子酆都大帝，这是因为酆都大帝来历不凡。
“他是紫薇大帝的化身。”
猪八戒说道，“他虽然挂职在东岳天齐麾下，坐镇酆都，但其实是因为紫薇大帝曾与东岳天齐赌斗，输了。”
“于是就将这尊化身抵给东岳天齐，甘为牛马十万年。他是表面的阴天子，掌管冥府鬼神，有干预轮回之能。”
这是沙奕不知道的秘辛。
沙奕心底生出一个一直不愿相信的事实：“所以我的敌人……不止是王灵官或北极四圣，而是……紫薇大帝？”
这真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令人仰望，无法升起报仇的欲望。
就算是孙悟空，在天庭四御之一面前，也只如一个耍棒的孩童。
“呆子，你怕吗？”
沙奕觉得声音在发颤。
“怕什么怕，俺老猪只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猪，管他们有什么谋划，我自两耳不闻，两眼不看，能耐我何？”
猪八戒摆烂道。他现在没有卵二姐的羁绊，已经彻底没了牵挂。
他只想做一只懒惰贪吃的猪。
“你……你！”
沙奕气得身体直颤，“天蓬，你就真的不知道卵二姐以身入局？”
此言一出，猪八戒陷入沉默。他大口拎起酒坛喝着，许久才一叹。
“怎么会不知道？”
他两眼模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被酒意给冲的，“可她只能死在我的耙下啊！你懂吗？她……只能被我打死！”
他十分痛苦，啪地攥碎了酒坛，无力道，“被我打死，总好过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这恶名只能由我来背。”
“不止是她，我那母彘、兄妹，哪个不是被俺老猪打死？”他抬起头，两眼发红，“你懂吗？我……没得选。”
是杀，也是救赎。
可唯有活着的那个最痛苦。
沙奕在这一刻，读懂了猪八戒。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