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乡也有新闻
干一行爱一行,我由通讯员成为专职记者,新闻敏感性也有所增强,碰到一些人和事,也可形成文字,诉之于媒体。
一个周末下午,我又打算回家,因从宜春到水江的客车少而挤,我就坐上了由宜春开往天台(距水江集镇尚有十五公里)的客车。一路上,司机为了多揽客,走走停停,开得很慢。我怕误了去水江的班车,就要求下车。不想司机并不停车,售票员也叫我放心,保证他们的客车会比水江的客车先到天台。不想班车在离天台二十公里的辽市乡坏了,我刚要下车,去水江的客车就呼啸而过。望着远去的班车,我生气地对司机说:“刚才要你停车让我下去,你不停,现在误了去水江的车怎么办?”
“我和水江的班车司机联系一下,你走到前面的街上改坐水江的车就是!”司机不以为然地答道。
“车子都开走了,他会等我呀?我到了那里搭不到车怎么办?”
“要是搭不到,我出一百元钱给你。”司机信誓旦旦地说。
我不太相信,要求售票员退还我从辽市到天台的车费。
司机却说:“要你去就去,不去就算了,钱是没有退的!”
我下车后看了一眼车牌号说道:“赣C03133,我记住了你的车牌号。”
司机一听,气势汹汹地盯着我:“记住了车牌号又怎么样?再说一遍,我就揍死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一个文弱书生在无车辆代步的情况下,只有肩扛手提十多公斤的东西在烈日下步行五百多米赶到辽市街上,可开往水江的班车早已走了,而我的脚也走起了泡(这也是进城后走路少的原因)。没办法,只有等乘刚才的那辆客车。等了好一会,赣C03133才来,我上车后对司机说:“你不是说我搭不到水江的车出一百元钱给我吗?我已按你说的做了,现在既误了车,又受了罪,等下打摩的还要多出钱,怎么办?”
司机却再也不搭理我。看到人高马大的司机,我也不敢再与他争论,只好自认倒霉。车到天台,我不得不花比坐客车贵四五倍的车资打摩的回水江。
我刚到水江集镇,就碰到水江中学的彭校长。
“黄记者,你回来了啦?我正要找你,又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彭校长,有什么事?”看到母校的校长竟然跑过来握手,我既不好意思又有些不自然。
“帮我们写个新闻。走,一起吃夜饭去,边吃边谈。”彭校长拉着我的手,显得十分热情。
“这样吧,我先把东西送回家,再过来吃饭。”我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说道。
“好,我在‘老汤酒家’等你。”
我家离集镇上不足五百米,我将东西送回家后,便来到‘老汤酒家’。一看,彭校长又叫来了几个副校长和办公室主任,其中不乏我的同学和熟人。大家打过招呼后,就开始吃饭。酒是少不了的,喝的是啤酒。大家边吃边谈。原来,农民张××得知水江中学想建造学生食堂又缺资金时,捐款六千九百元钱支持学校建食堂,成为全乡本地农民向水江中学捐资助教的第一人。不用说,这确实是件值得宣传的大好事,但我对捐款人的作为和人品却不以为然。说来话长。张××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人,他不但与我同一个村庄,还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虽然我读书时也很调皮,但与他相比,有些小巫见大巫的味道。我们调皮往往惹老师生气,他调皮还能讨老师的欢心,以至于当上了班长。不过张同学的班长一职在五年级时被撤掉了。原因是他偷供销社的桐子卖时被抓了个现行。那时候,我们学生娃没有经济来源,就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到山上捡铜籽卖,一公斤干铜籽能卖五毛钱左右,这在一本小人书定价只一两毛钱的20世纪80年代,是很有吸引力的。供销社将收到的七八成干的桐籽摊到屋后的坪里晒,张同学发现后,就每次偷个一两斤桐籽再卖到供销社去。这样搞了几次,供销社的人发现了,就守在晒桐籽的地方,将再来作案的张同学抓了个正着。这就比我们平时偷摘他人的橙子、橘子、犁子等行为严重和恶劣得多了。供销社的人揪着张同学找到我们学校校长讨说法。张同学的班长一职自然被撸掉了。按说小时候犯些小错也不要紧,可是张同学成年后,在当地也嚣张得很。我当村长时,收他家的农业税乡村统筹时,他就是不交,不但弄得我很没有面子,而且给村里的工作增加了不少难度。问题是他在结交乡领导方面又很有一套,村里拿他也没办法。后来,我们乡里一个村的村民因抗税抗粮,区、乡两级派出工作组进该村整治。结果引发宜春萍乡边界地区上千名农民围攻工作组。时任水江乡党委书记的万某某正在访村,闻讯后欲乘新买的桑塔纳(这也是当地群众对乡政府不满的原因之一)逃离村庄。时为普通农民的张同学不知怎么赶到现场,劝万书记千万不能坐小车,因为前面有人拦路,并带万书记爬上油茶山逃脱了。事实上也是如此,如果那天张同学不救万书记的驾,万书记是非死即伤。当时我作为工作组成员也在场,暴动的农民不但将政法部门的车辆砸坏掀翻、将几十名警察打跑,并绑架了两名年轻民警,而且四处寻找乡里的领导,要“揍死这些吃冤枉的蛀虫”。时任工作组副组长、原宜春市政法委副书记的徐××坐着车子出逃被群众拦住,虽徐谎称自己是司机,也很是挨了几下。关于此次暴动的前因后果,有机会我在别的文章中再细说。
张同学救驾有功,很快就安排进了村委会,并要发展他为共产党员,为日后当村支部书记做准备。发展党员要全村党员投票。我也是村里的党员,当时我因不当村长又不愿听乡领导的话而被赋闲在家。村党支部召集我们党员开会讨论张同学入党的事,我说:“要是他入党,我就退党!”但中国式投票选举基本上要遵循“体现组织意图”这个原则,否则难以做数。其结果自然是张同学成了入党积极分子了。之后张同学找到我质问我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我虽然打不过他,但仍然说这就是我的态度。后来张同学入了党,当了村长,最后当了村党支部书记,又包了煤矿,赚到了钱。不知怎么想到捐资助学。不过,这也是好事一桩。
“张××捐款六千多块钱助学,在水江乡当然是件大事,但放在整个宜春市来说,却算不了什么,恐怕写了都难以见报。”因为对张同学不满,我故意拿腔作调地对彭校长说。
“嘿,你现在是记者,又是水江人,那么会写文章,这个忙你肯定帮得到。来,我先敬你一杯!”彭校长边说边站起来敬酒,并要店老板拿包极品金圣烟给我。我说不抽烟,拒绝接收,可彭校长硬塞进我袋里。毕竟是母校的校长,大家又都是熟人,面子问题很重要。所以我虽然想将这包烟拿给父亲换成十多包“银象”烟,但还是拆开来给大家撒了一圈,自己也点了一支抽起来。
且说星期一我返回宜春后,回想起赣C03133班车为了揽客,不仅造成了我不必要的经济损失,还欺骗了我,使我备受愚弄,心里实在气不过。遂将此事写成“听众来信”,在本台播出;同时又以“读者来信”的名义送给了《宜春日报》群工部(新闻报道可以一稿多投,而且刊登的报刊电台越多,证明其越有新闻价值)。报纸刊出这封来信后,那辆车的司机受到了处罚。我既出了气,又得了十元钱稿费,也算是挽回了部分损失。同时,我又将张同学捐资助学的事写成一篇名为《水江农民张××捐资助学扬美名》的短消息交给本台编辑,又抄了一遍送到宜春日报社,结果都刊(播)发了,算是向彭校长交了个差。
不知是不是受了张同学的影响,时隔一个月,水江乡在外地发展的房地产老板彭庚生向水江中学捐资两万元助学。彭校长又要我写篇报道表扬表扬。发生在同一地方同一类型的消息,虽然后者的数目远远超过前者,但消息见报后的篇幅却比前者短多了,一条百多字短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