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期而至的坏消息
1.
每天早上，许立都负责送艾米去临近的火车站，开车过去只需要八分钟左右。然后，艾米自己乘坐火车，车程约二十分钟，途经七站。火车的时间很准，她基本上没有迟到过。下了火车，仅仅需要步行几分钟就可以到达学校。
如往常一样，车上的父女俩随便聊着天。许立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问道：“你妈妈的生日礼物，你想好了没有？我们到底准备什么？”
“噢，还没有呢。这些天，我一直套妈妈的话，可是她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艾米耸耸肩膀，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
“还有时间，你再好好侦查一下。我不想总是送她迈尔的礼劵。美其名曰让她自己选，实则不负责任。”
“也是，妈妈的礼劵都买了东西给咱俩了，她怎么也不为自己买点儿什么呢？”
“你妈妈觉得自己是家庭主妇，不需要打扮。”
“不过，妈妈不打扮也那么漂亮。我要是像她就好了。”刚说完，艾米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又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啊，爸爸，我指的是气质。对，是气质，不是长相！”
“行了，你从小就抱怨自己眼睛小，像我。那也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基因决定一切。”许立假装不耐烦，虽然心里偷着笑女儿。
“就是就是！干吗你的基因那么霸道！不公平……”
“再啰嗦就迟到了！”许立已经把车停在火车站外面的专用停车场。他熄了火，下车帮艾米把两个大包拿下来。书包挺重，让许立不由得有些心疼女儿。不过，艾米早已习惯。她背上装着书本的双肩包，提起装着舞蹈服装、鞋子等用品的提包，和爸爸拥抱了一下，就快速向火车站入口走去，完全忘记了刚才抱怨的话题。
看着女儿瘦长的身影消失在车站里，许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身上车，下一站是距离三十公里远的诊所，许立上班的地方。
2.
离开车站，许立驾车向右转弯，拐上通往海湾码头的道路，顺着这条单车道的小路开一公里不到，就合上天堂角海湾的主道路——长街。这条路很宽阔，双车道、中间五米宽的绿化隔离带，两侧还留出专门的自行车道。整条长街贯穿全区，是最繁忙、最热闹的街道。
不过，许立只借道而行，走很短的一段，在长街即将进入主商业街之前再次右转，这里其实离许立的家仅仅相隔三条街道。也就是说，每天早上许立送完女儿，都会折返一段距离。
在许立等待右转绿灯的十字路口的四个方向上，已经有很多车辆。绿灯一亮，许立的车子就缓缓加速，拐上了直通海湾大桥的道路。
这个繁忙路口并非规矩的十字形，向大桥方向转弯的道路几乎达到了一百二十度。而且在路的左侧，有一棵非常高大的火焰瓶树。这个时节的树上开满了火红色的花朵，非常艳丽。
正是因为这棵树的存在，道路才稍微多拐了个弯。为了防止司机在这个路口拐弯过急，在大树的旁边还特意树立了一个警告牌，上面写着“限速四十公里”。
许立天天从这里拐弯，他也会特意放慢车速，这个弯的确有点儿不好拐，不但因为弯曲度过大，还因为街道两侧的树木花草茂盛高大，有些遮挡视线。
转过这个弯，车子很快开上海湾大桥，然后在大约四公里的地方将合并上通往布里斯班的一号高速公路。诊所不算太远，一般不到三十分钟车程。每天早上，当车子驶离天堂角海湾，许立的思维就会自动从家庭切换到工作当中。
临近年终，诊所的工作异常繁忙，许立感觉到很大的压力和因此带来的兴奋感。他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工作狂，但承认工作带给自己很大的满足。
就在他开始梳理这一天的工作计划时，电话突然响了。按下接听键，车载蓝牙自动切换到免提，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响起，他正是许立的合伙人格雷厄姆医生。
他并没有如常般客气，在问了一声好之后，直奔主题。
“Lam，你惹麻烦了！”
电话挂断，许立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布满了冷汗，他下意识地调大了空调，又被随即激起的寒战搅得心烦。
“但愿事情不要变得太糟，”许立的车在设计时速六十公里的路上慢慢走着，等着并入高速。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交通在最近几年也变得越来越差。眼看着远处最后一个红绿灯变换了数次，许立的心情开始沉重起来。
3.
安娜已经很久没有出去工作了，她有时会暗自伤神，但尽量不让自己沉浸在过去。每每这种时刻出现，她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照顾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身上。除此之外，每周两次在黄金海岸公立医院的义工服务，让她的内心得以平静。
今天是周四，对安娜而言算是比较轻松的一天。她喜欢把生活规划得井井有条、细致入微，即便到了偏执的地步。她的每周一固定是大扫除的日子，周二和周五去医院做义工，周三则会在花园里忙碌。
刚刚收拾完房间，整理出来圣诞节的装饰物品，安娜便已满身大汗。屋子里没有一丝风，不但闷热，还很潮湿。外面的天空也是阴沉沉的，看来又要下雨了。
“还是得考虑一下安装空调的事情，”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抓过被艾米扔在门口的报纸，对着自己猛扇了几下。
稍事休息，喝了一大杯水，她打算趁早赶快把圣诞树装扮起来。上午剩下的时间早已计划好，要去趟远些的大型购物中心。
女儿又长了个子，去年的夏装有好几件都太紧太瘦了。许立也需要再添几件新衬衫，他最喜欢的那件，领口已经磨损得厉害。然后，就是给医院的孩子们准备些圣诞节礼物，这件事尤为重要，虽然完全不必如此。
她把圣诞树搭起来，开始往上面绕彩灯。放在旁边小柜子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安娜停下手里的活儿，凑上前去。电话面板上一长串数字，不是常规的电话号码。
“多半是推销！”她心里想着，并没有拿起话筒。电话铃声继续响了几下，然后自动转入留言。
“你好！这里是许立、安娜和艾米的家。很抱歉我们无法接听你的电话，请留言吧！”艾米清脆的英语响了起来。
安娜偏着头，留心着电话机里传来的声音。提示语结束，就是“嘟”一声长音。本以为紧接着就是忙音，里面却传来了安娜姐姐安然的声音：“娜娜，在吗？给我回个电话啊！急事……”
安娜大吃一惊，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八点二十。她不由得有些困惑，现在才是国内的早上六点二十！到底怎么了？姐姐可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国际长途太贵，她们约好了，安娜每两个星期给国内打一次电话的。
“天！不会是爸爸出什么事儿了吧？”她突然紧张起来，慌乱地拉开放置着电话机的柜子抽屉。动作过猛，小柜子被拽得倾斜了一下，上面的笔筒连几支笔“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攥着抽屉里翻出的国际长途电话卡，安娜一边等待着长途惯有的拨号音，一边俯身抓起笔筒。她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终于接通，“娜娜，”听筒里姐姐的声音非常遥远，混在线路的杂音中，听上去异常疲惫且陌生。
“姐，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早！不会是爸爸……”安娜的母亲在前年去世了，父亲的身体在那之后便每况愈下。安娜只有一个姐姐，名叫安然，生活在国内。责无旁贷的她为了更方便地照顾父亲，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同住。
安娜是小女儿，和姐姐差了五岁。在安娜的记忆里，除了母亲去世的时候，姐姐难以抑制的难过、哀伤和激动外，平日里她一贯是温柔内敛的。
“不是爸爸，你放心。他很好！”姐姐抽泣了一声。
安娜“嗯”了一声，忍住没有催促，却不安地攥着拳头。
安然有少许的犹豫，好像还有些不忍。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开口道：“娜娜，你不要太难过。我本来不想这么着急告诉你。可是，我心里发慌，不知道要什么办？”
安娜侧身坐在小柜子旁边的凳子上，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心里全是汗。她几乎屏住呼吸，一股不祥之感顺着脊背蔓延到全身。
“是蓝鑫！她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