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百花谷医者仁心
又行了两日有余,江上来往船只渐多,沈玉蓉心知岸上定有村镇,便将船停靠在南岸,收拾细软上了岸。
走不多远,果然到了一座城,做唤“鄂州”。二人在城北离江近处购了几间茅屋,住将下来,平日里撒网打渔,也能挣些碎银过活,闲暇时候,沈玉蓉陪同林轩念诗写字,自有不少长进。
过了几日,林轩想起穆霜雪来,忆起分别之时她所赠的玉蚕果,念及此地离蓝教水寨也不甚远,便依照穆霜雪所说,在门前高处寻了块干地,取出几粒玉蚕果埋进土里,日日来看上几遍,刚满七日即有嫩芽破土而出,心里欢喜不已。
过了半个月,沈玉蓉身体忽感异样,再过几天,面皮渐显浮肿,双目微陷,浑身乏力,腹内亦不时隐隐作痛,只以为一路南来,水土不服所致,并未放在心上。
眨眼又过半月,正值夏末时分,天气渐渐转凉。这一日沈玉蓉竟咳出血丝来,浑身虚弱乏力,渐至卧床不起,林轩忙去城中请了位郎中来诊治。
郎中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为沈玉蓉把过脉,摇头道:“你这乃是痨病,你面皮浮肿无光,眼窝深陷,脉相主肝火盛,肺热肾寒,乃水土不服所致。如我所料不差,你这病该有数月之久了。”
沈玉蓉道:“您说的一点不差,我与幼子从北方一路迁徙至此,辗转两年有余,两月前稍感不适,本以为细心调养便能好,不料今日竟咳出血来。”
郎中道:“你这是积毒日深所致,如要治愈,只好慢慢调养,怕是需要一年半载,我先给你开个方子罢。”说罢写了一副药方递过来,
沈玉蓉叹道:“那可如何是好?家里只有我们一对孤儿寡母,我一旦病倒,家里便没人照顾了。”
那郎中道:“老夫医术所限,无法助你快速痊愈。我告诉你一个去处,城东十里外有座百花谷,那里有位段神医,号称‘圣手医仙’,据说能治百病,只是传言他性情怪异,从不轻易出谷,若有他出手相救,兴许你这病不出十天半月便能治好。”
林轩连声道谢,待郎中走后,说道:“娘,不如我今日便去城东百花谷请段神医来,早早治好了你的病。”
沈玉蓉想及到此两月有余,不曾听人提起百花谷,更不知段神医其人如何,道:“轩儿,那段神医想必不是个凡人,你还是不要去了,免得再闯出什么祸来,还是先把郎中开的药方吃了看。”林轩只得依言去药房按方子拿了药来,日日煎与她吃。
又过了半月,仍是不见好转,林轩又请了几位郎中来看,都说这病不能轻易治愈,他看得心疼,道:“娘,今天我一定要去把段神医请来,让他给你看病。”
沈玉蓉看看左右无法,便道:“那位段神医的脾气定是十分古怪,你只可好生恳请,若他不愿来,你便早早回来吧。”话音虚弱不堪。林轩应道:“娘,你放心,我一定把神医请来为你治病。”
林轩出门一路向东行去,走了约有半个时辰,眼前现出一座山头,再往前走,不时有怪香异味扑入鼻中,林轩左右留心,却见稀奇草木愈来愈多,高低不同,枝叶有大有小,颜色也是各异,有些叶子已经凋尽,有些却是苍翠依旧,好不奇怪。
忽然前面慢腾腾爬上来一头毛驴,背上驮一个矮瘦汉子,乌黑头发,红润面皮,看不出年纪,腰上悬一只大葫芦,咿咿呀呀哼着小调朝这边行来。
林轩慌忙躲到一旁,待毛驴走过,一阵酒香弥漫过来,敢情那只大葫芦里盛的是酒。
驴背上那人斜眼看林轩一眼,说道:“神医不在家,去别处寻吧!”虽是对他说话,模样却似是自言自语。
林轩奇道:“你也是来拜访神医的吗?”那人仿若无闻,抄条小路咿咿呀呀往南行去。
林轩心道这人如此奇怪,定然不是好人,对他背影喊道:“你骗人,神医从不出谷,怎么会不在家里?”
那人回头看一眼,眼光一亮,道:“我说不在家就一定不在家,你去了也找不到。”忽然“啊呀”一声从毛驴背上跳下,蹲在地上道:“三寸蛇呀,三寸蛇,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可知道,你害得我五天五夜吃不好睡不好哇!”
林轩心感奇怪,跟将过去。只见那人从怀里取出一只暗红色小瓶,咬破食指,挤出几滴血滴在瓶子里,然后将瓶子轻放在地,忽见从土里钻出来一条金黄色小虫,约有三寸来长,滋溜溜爬进瓶子里去了。这等情景见所未见,林轩瞧得浑身汗毛直竖。
那人连忙捧起瓶子,塞上瓶塞,哈哈笑道:“三寸蛇呀三寸蛇,你可别想再跑出来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虞,才把瓶子藏到怀里去了,起步又慢腾腾往前走。
走不几步,那人忽然眼光陡变,叫一声“啊哟”,扑到一片矮花前,捧起一株来,悲声道:“我的天仙子!”
林轩跟近两步,见有一片枯草,约有十多株,枝叶尽都干枯,枝头仅有一个待放苞蕾,模样似是未及开花便干枯至死了。
那人叹息一番,忽地丢掉手中枯草,连声痛哎起来。林轩看他因一片枯草便悲伤至此,不由得摇摇头,叹一口气转身欲走,忽觉事情不大对头,再看他时,人已滚在地上,抱着右手痛嚎不止,壮壮胆走上前,只见他右手已成黑红色,正向臂上蔓延,当即吓了一大跳,上前推他一把,道:“老先生,你怎么样了?我能帮你什么?”
那人扭过头来,面上表情极为痛苦,咬住牙道:“去叫老太婆。”林轩一怔,完全不知他的意思。
那人看他愣住,又道:“去谷里,叫老太婆。”林轩恍然大悟,想来谷里有位老太婆,可以救这汉子,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叫老婆婆来。”撒腿沿小路跑下谷。
谷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入眼是一个方圆半里的小湖,沿湖四周是一片翠绿竹林,湖水西边竹林包围处隐约有一座茅屋。
林轩不敢多看,穿过竹林奔到茅屋外,高声叫道:“有人吗?有人吗?”屋内闻声走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女娃,
一个红衣女子,浓眉乌发,红唇皓齿,白嫩皮肤,看不出年纪,出门便道:“老头子不在家,你去别处吧。”
林轩心觉诧异,他二人一个称呼“老太婆”,一个称呼“老头子”,似是有些渊源,但他们看上去并非那般年老,心下定了一定,说道:“外面有一个人像是中了剧毒,请老人家出去救他一救。”
女子浑身一颤,惊叫一声“老头子!”闪身进屋,旋即又抽身出来,急道:“你可知老头子中了什么毒?”
林轩唯见那汉子碰过两样东西,便道:“他好像是碰了三寸蛇,又或是天仙子。”
女子再次转身进去,拿起一个紫色小瓶,点脚飞出,犹如飞鸟投林,眨眼间消失在竹林里。
林轩看到这番情形,心中暗忖,这女子既是住在谷中,又似与外面那人是对夫妻,如此一来他二人与神医必有瓜段,当下跟将出来。
到了谷外,女子已把瓶中解药给那汉子吃了,汉子手臂渐渐恢复血色。听得女子口里怒斥道:“老头子,说你许多次你就是不听,都五十多岁的人了,非要整天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若不是仗着有点医术,你早死在自己手里几十回了!”
那人见女子怒起,急忙劝慰道:“老太婆,千万气不得,气最能伤肝,你若是气出病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好。”
女子哼一声道:“你如果当真在乎我,就不要再整天摆弄这些花花草草。”
汉子连连点头道:“好,好,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女子满脸怒气,呶着嘴巴不说话。
林轩心中十分诧异,这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岁模样,为何竟已年过半百了?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汉子乃是以高明医术驻颜,教人看不出年岁,岂不正是神医本人!扑过去抓住他道:“神医,求你救救我娘,求你救救我娘!”
那人方才回过神来,感激道:“小兄弟,刚才多亏了你,若不是你相救,只怕我这条膀子就此废了。老夫姓段,名白石,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助的,你尽管开口,我绝不会道一个不字。”
林轩抱住他的手臂,道:“段先生,求你快救救我娘。”
段白石看他一眼,说道:“面皮又黄又瘦,皮肤粗糙干枯,乃是血气不足所至,我赠你几颗补血养气丸,保你半个月之内恢复元气。”
林轩急道:“段先生,病的不是我,是我娘,她病得很厉害,求你快救救她。”段白石道:“不论是何种病症,只要尚有一口气在,老夫也能治得好,你且带她过来。”
林轩道:“段先生,我娘现今卧床已久,行走不便,还请段先生屈尊登门救治。”
段白石眉头一皱,道:“这可不大好办,老夫曾经医死了一个人,决定此生再不迈出这百花谷半步,但有恩不能报,岂是君子所为?”来回踱了几步,猛一点头,说道:“罢了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兄弟,你等我收拾药箱便随你去。”
女子扯一下他衣袖,低声道:“老头子,你忘了那姓穆的了?言而无信岂不令人耻笑?”
段白石正色道:“若能救人一命便被耻笑又如何?更何况此处又怎会碰上那姓穆的?老太婆,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转身取了药箱,骑上毛驴,随林轩出谷西行。
不过半个时辰已到了茅屋前,段白石跳下毛驴,瞥见南面有几株一人来高的小树,火红色叶子大如巴掌,花苞一簇簇生在枝头,也是火红色,蚕豆般大小,双目倏地放光,奇道:“玉蚕果!此乃西域之物,中原绝难一见,你这里怎么会有?”林轩急道:“那是朋友送的。段先生快请进屋吧。”
走到门口,段白石立在屋外嗅了几嗅,摇头道:“白术、半夏、伏苓,这三味药针对胃寒之症,柴胡、五味子、茵陈,专治肝火旺,你娘果然病得不轻。”
林轩知他是单凭药味便猜到娘亲身患何病,心想他得医术果然非常了得,道:“段先生快请进屋。”
段白石抬脚进了屋去,林轩慌忙跑到床边,道:“娘,你快看,我把神医段先生给你请来了。”
沈玉蓉闻声勉强坐起身,咳了几声方才道:“有劳段先生了。”段白石把药箱搁在桌上,走来床边,林轩搬来一把椅子给他坐下。
段白石皱一皱眉道:“你不消谢我,今日多亏这小子救了我一条胳膊,我也救你一命,正好两不相欠。”沈玉蓉心中奇怪,却不便多问。
段白石为她把过了脉,摇摇头道:“奇怪、奇怪,难、难。”
林轩心中一急,抓住他的手,道:“段先生,你要救救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娘!”沈玉蓉道:“轩儿,不得对段先生无理。”
段白石道:“你不需惊慌,天下奇难杂症虽多,还没有我治不了的。”林轩听他这般说,放下心来。
段白石打开木箱,取出一袋银针来,对沈玉蓉道:“我先用针灸之法为你舒活血脉,而后再开个药方,想来不出半月定能有所好转。”
沈玉蓉道:“那就多谢段先生了。”段白石当下取出银针,为沈玉蓉治病。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段白石做完针灸之术,收好银针,道:“这几日你需得安心调养,不可着了风寒,更不可怒火攻心,否则病情加重,可就难以医治了。”指向林轩道:“小子,你再随我进一趟谷,待我包了药你好取回来。”
林轩慌忙应允,向沈玉蓉辞别一声,随他出门去了。
两人走到百花谷,看见竹林外停了一辆马车、两匹高头大马,段白石走到马车前看了一看,车内并无一人,但两匹高头大马却是识得,他不禁气得直跺脚,骂道:“这帮短命鬼,怎么又来了!怎么又来了!”
段白石急急忙忙跑回小宅,叫道:“老太婆!”女子闻声出门,说道:“老头子,这些人又来啦,赶也赶不走。”已有三个人迎了上来,一齐拱手道:“段神医!”
段白石白了三人一眼,哼道:“老夫已说过,绝不出此谷,你家大小姐是死是活与老夫全无干系,你们快些滚吧。”三人并不着恼。
忽听屋里一个女童声音道:“哥哥,你听见了没?连神医都不肯救我,我是不是没得救了?”一个少年应道:“玲儿,不许胡说,段神医尚未替你诊断,他的医术天下无双,一定会治好你的。”
段白石眉头一皱进了屋内,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女娃正拿着戥子玩耍,戥子一端盘里是秤砣,她正往另一端盘里添加药草,不论是红参、天南星还是藏红花,只管往称盘里放,将桌上弄得乱七八糟,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腰插宝剑,立在一旁观看。
眼看许多名贵药草被这女娃肆意把玩,段白石登时气得双眼圆瞪,又是恼怒,又是怜惜,叫道:“我的鹿茸!我的红参!你是哪里来的野娃娃?”便要上前去抓她。
少年“唰”地抽出佩剑拦住他,说道:“休要彭碰我妹妹!”那三人中的一个瘦长脸慌忙挡在剑前,道:“公子,这位就是段神医。”
少年收了剑插回腰间,朝段白石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段神医见谅。”
段白石目光却落在少年的佩剑上,道:“追星剑么?彭忠义是你何人?”
少年知他已由佩剑认出了自己,便道:“正是家父,晚辈彭非,这是我妹妹彭玲儿,我妹妹她身患奇症,还望段神医出手救治。”
段白石点点头,朝那长脸汉子道:“此处距临安千里之遥,老夫以为你二人特来消遣于我,况且我立志不出此谷,因此对二位多有得罪。”说着作揖行礼。
长脸汉子慌忙伸手拦住,道:“段神医行此大礼,在下封平区区一介家臣,何以敢当!还请段神医为我家小姐诊治。”
段白石道:“老夫尚有一位病人在此,待老夫打发了他,再好生替这丫头治病。”
几人方才看见林轩站在门口,彭非道:“事有先来后到,段神医请便。”
段白石点点头,要用戥子取药,说道:“丫头,你把我这些药材弄得乱七八糟,我且不与你计较,我现在要替人抓药,这戥子你还我吧。”
彭玲儿冲他瞪一瞪眼,道:“你口中虽说不跟我计较,但心里却是一肚子怨气,是也不是?”
彭非道:“玲儿,不得无礼!”收了她手中戥子,命她在椅子上坐好。谁知她刚一坐下,便抚着胸口道:“啊哟!我心口又疼了,好疼,啊哟!”说着缩成一团,眉头紧锁,脸上表情极为痛苦。
彭非慌忙将她抱到榻上,抓住她手,道:“段神医,快请替我妹妹治病。”
段白石奇道:“什么病来得这般快?”彭非道:“我妹妹患的是心痛病。”
段白石满腹狐疑道:“心痛病?她何时得了这病?多久发作一次?”说着在榻前坐下,伸出食中二指搭在她左腕上。
彭非道:“大约半年前,妹妹他忽然叫心口疼,我爹请遍江南一带有名的郎中为她治病,谁知竟无一人查出病因。她这心痛病说来也怪,有时四五天发作一次,有时一天发作两三次。我爹闻知段神医的大名,特地差人前来相请段神医入府,却不知段神医有不出谷的规矩,因此我便亲自带了妹妹来请段神医救治。”
段白石把脉已毕,摇头道:“奇怪奇怪,单从脉象来看,这丫头并无任何病症,应该是生龙活虎的才对。”彭玲儿缩在榻上,只是不住痛哎,彭非与封平四人急得团团转。
段白石道:“小丫头,你把衣服揭开,我要看看你的身子。”彭玲儿止了喊叫,哼了一声道:“你这人一大把年纪,怎地不知羞耻?”说罢又是一阵痛哎。
她只八九岁年纪,本不必避嫌,这话又说得教人羞愤难当,段白石直气得吹胡子瞪眼,说道:“彭公子,你们请走吧,令妹并无病症。”
彭非道:“段神医,莫不是诊错了?我妹妹分明心疼得厉害,请你一定救治,无论多少诊金我都愿付。”
段白石想了想道:“这丫头的病十分蹊跷,但病根不在身上,多半是惊吓所致,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回去好生歇息,你对她多加安抚,凡事顺着她些,相信过不几天便可无虞。”
彭玲儿捂着肚子侧过身去,彭非将信将疑,道:“只是她疼的时候极是痛苦,可有医治之法?”
段白石道:“不妨,我开一剂药助她安定心神,你待会煎了喂她喝下,可减轻疼痛。”说着便写了一个方子,起身到药柜取药。
只片刻工夫,段白石取了药来,彭非叮嘱彭玲儿在榻上好生歇息,自去煎药,封平三人亦退出门外。
彭玲儿转过身,见屋内只有林轩一人,便下了榻来,长舒一口气,说道:“什么神医,还不是大笨蛋一个?”问林轩道:“你又患了什么病?”
林轩摇头道:“我没有患病。”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装病不是?”
彭玲儿双眼一瞪,道:“你怎么知道?”林轩道:“你适才翻过身去偷笑我都看到啦。我小的时候经常惹我娘生气,她要打我,我就装心痛,她就不舍得打了。”
彭玲儿嘿嘿笑道:“原来你也爱用这招,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林轩使劲点一点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别人。”
正说话间,听得脚步声响,彭玲儿慌忙躺回榻上,摆手示意林轩不要说破自己装病之事。只见段白石取药出来,交于林轩,道:“此药连服七日,可解你娘吐血之症,七日后你再来,我再给你一包药,助她恢复脏腑之功效。你娘病根在于肝,切忌动怒,你记好了。”
林轩点头答应,从怀里取出一只锦袋,说道:“段先生,我只有这五两银子,其他的请容日后攒够了再付给你。”
段白石微微一愣,不接银子,却将他推出门去,说道:“小子,你救了老夫一条手臂,老夫赠药给你,此乃天经地义,快些回去煎药去吧!”
林轩心中大是感激,鞠躬向他致谢,段白石哼道:“恁地婆婆妈妈。”伸手关了门进屋去了,林轩方才拿药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