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内阁众怒
邢让十八岁中举,那时是何等的风光。
在入读国子监后,更是为国子监祭酒李时勉所器重,当时与刘珝齐名。
正统十三年春,他不负众望,成功考取进士的功名,而那一年他亦不过是二十二岁。
初时以庶吉士的身份进入翰林院,后授翰林检讨,成为地地道道的词臣。只是八年时间已经过去,他还是小小的正八品翰林检讨。
反观跟他一同高中的刘珝,年仅比自己长一岁,已经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刘珝更是得到自己师相高谷的赏识,听闻师相准备将刘珝推到东宫出任侍讲。
若刘珝搭上了东宫这条线,那么他这辈子亦休想能赶上刘珝,一辈子都要矮上刘珝一头。心高气傲的他,又怎么能忍心久居于刘珝之下呢?
今晚无月,酒水是一杯接着一杯,而胸中的不甘更加的浓厚。
邢让看着高谷被扶回房间,而他并不喜这里交际,原本打算直接离开,但奈何尿意突然来袭,于是决定在高府中“更衣”。
一阵舒爽后,他的酒醒了不少。
他刚刚从茅房出来,突然迎面吹来一股冷风,发现高衡正笑盈盈地盯着自己。
邢让顿时一个激灵,总感觉高衡脸上的笑容格外瘆人,分明是一种不怀好意的企图。
“邢检讨,眼前有一个可助我爹登顶内阁首辅的办法,却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合谋?若是事成,我爹必有厚报!”高衡早已经知晓刑让的处境,于是直接说明来意道。
邢让心里顿时大喜,当即恭敬地拱手道:“小阁老,愿闻其详!”
“走,咱们到里屋一叙!”高衡警惕地望了望周围,于是进行邀请道。
邢让清楚自己老师是一个十分厚道的人,更是清楚眼前的高衡是高谷的长子,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来了,于是急忙点头。
时间已经来到正月底,只是京城最近总是阴天。
外朝,内阁。
内阁大学士的品秩仅仅只是正五品,从而造成一些内阁大学士会兼任六部侍郎,甚至直接兼任六部尚书。
只是他们都是先入阁,而后再慢慢兼任六部尚书,所以目前大家仍旧保持“六部尚书不入阁”的传统。
内阁阁臣萧鎡兼任着户部尚书一职,而户部掌管的是大明全国的财政,所以他时常是要内阁和户部衙门两头跑。
萧鎡是宣德二年的进士,而今已经年过六旬,突然气呼呼地走进内阁。
他先是咽了咽唾沫,而后找上正在票拟奏疏的内阁首辅陈循,这一幕引起正在内阁办公的高谷、王文和商辂三个人的注意。
陈循听完萧鎡的汇报,脸色突然阴沉下来,那双眼睛更是怒视着在场的每个人。
“首辅大人,您这是怎么了?”王文正在这里悠闲地喝着茶,抬头望向突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陈循道。
陈循仍旧板着脸,最终将目光落在高谷身上道:“高阁老,日前宛平县请修圣人铜像以供天下读书人参拜一事,咱们当时商定是如何票拟?”
“此事有宜教化百姓,自是无不应允,那日在场的诸君都深以为然。老夫按诸君的意思进行票拟,首辅今突然问罪,不知此为何意?”高谷放下刚刚端起的茶盏,当即跟陈循针锋相对道。
虽然陈循是首辅,但自己亦不是纸糊阁老,若陈循胆敢无意刁难于他,那他的那帮门生亦不是吃素的。
在场的内阁司值郎感受到内阁的火药味,于是纷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能离开绝对不在这里继续待着。
陈循的气反而是消散了一些,端起早已经冷掉的茶盏道:“高阁老,不知那一份奏疏可有驳回?”
“启禀首辅大人,最近送上去的票拟,并无一份被驳回!”旁边的司值郎生怕事情闹起来,当即将事实进行汇报道。
“首辅大人,不知发生什么事了?”王文知晓陈循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于是好奇地询问道。
陈循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这才语重心长地道:“户部原本已经将钱银拨给宛平县,但今日宛平知县将钱银退回户部,说朝廷并不批准,还对他请求修建圣人铜像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申斥!”
“宛平县修圣人像没有通过?”
“这是何故?此请因何不通过?”
“咱们的票拟不是没有被打回来吗?”
……
面对这个出乎预料的事情,在场的内阁阁臣纷纷坐不住了,这完全是超出他们所掌控的事情,而且已经危害到他们的核心利益。
“你们别瞧我,老夫还不至于做出如此下作之事,那日的票似是按诸君的意思进行的票拟,而且老夫亦是支持宛平县修铸孔人像!”高谷发现有人怀疑自己撒谎,当即表明立场地道。
商辂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进行猜测道:“宛平知县是不是撒谎?”
“朝廷文书都已经送到宛平县那里去了,而且宛平知县可是将到手的钱银退回来的!”萧镃当即否定了这种猜测。
高谷深知自己没有耍花招,于是十分肯定地道:“如此说来,咱们的票拟意见送上去,有人对咱们的票拟意见进行了修改!”
现在的事情十分的明朗,那就是他们的票拟意见不仅没有被采纳,而且还被人进行更改,而后直接批红并发布出去。
三杨或内阁的权柄之所以大,正是他们的票拟意见几乎被采纳。即便不被司礼监采纳,司礼监的太监亦是恭恭敬敬送回去,直到内阁改到大家满意才会发布。
哪里像现如今,他们的票拟意见送上去,结果上面不满意竟然不经他们内阁进行修改,而是司礼监修改就将文书给发布了。
萧镃和王文是走太监的门路进的内阁,此时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高谷现在权倾朝野,何时受过如此窝囊气:“岂有此理,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改咱们内阁的票拟吗?”
“走,咱们一起到太子那里讨个说法,瞧一瞧是哪个阉竖如此不识好歹,大不上咱们内阁一起辞呈!”内阁首辅陈循自然是维持内阁的核心利益,于是招呼其他四人道。
一时间,五位内阁重臣倾巢而出,直奔北面的东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