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又怎能比得过牛呢
周仪去找金曹之前，特意到集市上买了些小孩玩具，一个破浪鼓，一个玩偶。
他知道金曹的小儿子刚刚周岁，正好投其所好。
这才是找人办事的态度。
再加上金曹不是步侯的人，对方是被武昌太常府推荐过来的，是潘濬的部属，周仪更不能马虎对待。
来到金曹办公屋室之后，周仪娴熟地将自己的礼物放在一旁的案桌上，说了两句祝贺金曹的话。
金曹宦海沉浮多年，如何不知周仪来意？
他笑道：“周录事何须如此见外？”
前段时间，太常义子潘虑找人跟金曹打过招呼了。
眼下人多，金曹让周仪先帮忙抄录一下入账的鋘贾钱。
所谓鋘贾钱，就是临湘县府衙依靠卖出的农具‘鋘’的入钱账目。
“春耕在即，最近农具鋘的售卖还算不错，有劳周录事帮帮忙，抄录去年鋘贾钱账本。”
金曹说道。
既然周仪是太常义子潘虑吩咐要照拂的人，金曹自然要和对方多多走动。
“好。”
周仪点头。
他帮着金曹清点和记录嘉禾元年的鋘贾钱账目。
三国时期，魏蜀吴为了增加各自的财政收入，严格掌控铁器物资的生产和售卖，铁器官营是市场的主要形态。
包括周仪上次买回来的铁锅，也一并记录在案。
目前金曹部门在整理的鋘贾钱簿记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鋘贾钱入受莂，另一种是鋘贾钱承余新入简。
周仪不是第一天接触账本，‘入受莂’是原始的基础账本，而‘承余简’则是结余的账目。
至于‘新入简’是对‘入受莂’结计简的转记。
周仪协助帮忙抄录的内容是关于鋘贾钱的入受莂。
【入都乡嘉禾元年鋘贾钱一万二千，嘉禾二年正月十九，富贵里曾三付，库吏郑连受。】
【入中乡嘉禾元年鋘贾钱一千六百，嘉禾二年正月十九，唐中丘大男李三付，库吏曾武受。】
【入小武陵乡嘉禾元年鋘贾钱四千，嘉禾二年正月十九日，雅丘男子唐路付，库吏郑连受。】
鋘贾钱没有编制专门的账簿，而是与其他的钱种混编为入受簿。
周仪本身就精通统筹计算，办起事来也是得心应手。
他的效率比金曹麾下的其他人员，要更加快速。
接近春耕，农具鋘由孙吴官方统一锻造，而临湘侯国内部设有专门的‘铁作部’。
铁作部师佐即负责冶铁锻造的工师，也就是周仪之前接触的铁匠铺掌柜。
孙吴内部对于这些铁作部工师的人身，有着极为严格的控制。
还特地设置了监作部都尉负责监理这些人，目的就是为了垄断铁器的经营。
铁匠铺掌柜让周仪向金曹请示，正是基于这个原因。
周仪从这些记录当中，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那就是鋘贾钱的征收具有滞后性。
现在是嘉禾二年了，才开始征收嘉禾元年的鋘贾钱。
一方面，临湘侯国的吏民们需要等粮食收成之后，才有能力支付鋘贾钱。
另一方面，官府预先配备给吏民农具，既能促进农业生产，又能有效防止贫民破产。
孙吴虽然竭力剥削人口资源红利，但同时也不希望这些韭菜一蹶不振，导致境内农业、经济崩盘。
半个时辰后，周仪忙完了，现场人也少了一些。
金曹将周仪单独请到了一处偏室内。
“公子虑跟某提过周录事，今日录事前来，人多眼杂，某只好让录事先忙活一阵，录事勿要怪罪。”
“不知录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金曹在官职上，比周仪的录事掾更高一级。
但对待周仪，却毕恭毕敬。
周仪知道，这是看在太常义子潘虑的面子上。
于是周仪趁热打铁，说起了曲辕犁之事，讨来笔墨，三下五除二就画出了一副曲辕犁。
“金曹且看。”
周仪向金曹详细解释了曲辕犁的妙用之处。
特别是说到有了曲辕犁之后，临湘侯国境内耕牛不足的情况，能够得到极大缓解这话时，金曹眼前一亮。
“如此说来，这曲辕犁，倒是......”
略微思索后，金曹点头。
“好，你且先去吩咐师佐人员进行打造。”
金曹说他会帮周仪走流程。
“那就有劳金曹了。”
周仪辞别了金曹，回到铁匠铺，将一份批准打造的文简递给了掌柜，师佐王成。
“好嘞！”
王成看到文简后，麻溜办事。
数日后。
一套最新打造出来的曲辕犁，被送到了周仪家中。
周仪命张五带着曲辕犁，去城外的尉曹蔡仲名下的田地，试一试曲辕犁的效果。
蔡仲早已在田埂旁边等着周仪的到来。
春耕之前，要先翻一遍田地，也就是犁田。
但现在还不是犁田的时机，一般要过了二月二。
蔡仲听说周仪发明了一种能够用人力进行犁田的农具，所以他特地让周仪用他的田地进行实验。
“要不还是拉两头牛过来吧？”
蔡仲问周仪。
“好，拉两头牛过来做对比也挺好。”
周仪点点头。
蔡仲：“？？？”
我是担心你等下出丑，才打算申请两头耕牛过来，让牛带着曲辕犁犁地，以免贻笑大方。
没想到周仪说直接拉牛过来做对比。
“也罢。”
蔡仲叹气一声，让吏员回去申请两头耕牛过来。
不多久。
耕牛到了现场，穿戴了直辕犁。
另一边，耕田好手张五也已扛上了曲辕犁。
“那就开始吧！”
耕牛和张五，同时开始犁地。
田埂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乡民，众人议论纷纷。
“人又怎么能比得过牛呢？”
“我看张五颇为吃力，周录事发明的什么犁?曲辕犁似乎也不是......”
“不对，录事上前指导张五了。”
众人看着张五和周仪一前一后配合着，张五负责拉动辕部，使得犁头深入土壤之中。
然后，周仪通过推动曲辕犁，犁头在土壤之中划过，将土壤翻起。
一条被深深翻起的沟壑，格外引人注目。
旁边，两头健壮的耕牛正在拉动插入地面的直辕犁卖力前行，后面一名男子双手扶犁，推动犁头向前，翻出土壤。
这是传统的二牛抬扛的耕作方式，需要两头牛，一副犁，一个人。
反观周仪那边，只需两个人，一副犁。
原本的热闹喧嚣，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