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结怨
离至飧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太子就带着礼部全员与回鹘使团喝了一轮酒。
拜别之后，牛僧孺拽了一下李宗闵的衣袖，往太子属官的位置看去。
最显眼的韩愈、白居易正襟危坐，脸对戏台又说又笑。
太子詹事李愬则是端起酒杯闭眼听曲，摇头晃脑之于小酒放到嘴边。
“唉，酒壶又空了。”
白居易拿起酒壶晃了晃，将酒壶递给小太监去打酒。
韩愈转头看了一眼李愬，嘴馋着将酒喝下。
没有魏国夫人约束的酒席，李愬的酒量决定于宴席的酒有多少。
牛僧孺与李宗闵互视一笑，两位礼部员外郎端着手中的酒杯，准备前去跟太子属官混个脸熟。
“两位员外郎，还是任清自己的身份。”
“一次犯了错，可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被盯上的人，怎么爬都爬不上去。”
牛僧孺与李宗闵两人脚步同时停了下来，转头一看是刑部侍郎郑覃。
郑覃满脸得意的道：“我刚才只是从那儿路过，几位文豪可是先敬了我。”
刑部虽排吏部之后，可早有刑部侍郎胜过礼部尚书之说。
“老丞相不在了还这么嚣张，若是在时甭提有多嚣张。怪不得当时不留在京。”
一位作为皇室宗亲的李宗闵，哪会怕宰相爹都死了好几年还气焰嚣张的刑部侍郎。
“你？”
“侍郎大人，在刑部拿手指指人那一套，在我们礼部可吃不开。”
李宗闵握手撇着郑覃的食指，用力往外掰。
郑覃嚣张惯了，仕途又得志，知道眼前这两人犯错，找人事之前没打听别人的背景。
“唉唉唉，别掰了。给侍郎掰弯了，查案的时候指错人，那不得冤枉好人啊。”
牛僧孺连忙在中间拉开两人的手，见小太监端着酒路边，李宗闵这才松手。
郑覃连忙将受伤的手指放在背后，不停的伸了伸。
“家里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吧，到时候别怪被本侍郎不留情面。”
“哟，你查，你使劲查，查到诛九族。”
李宗闵摸摸下巴，见过仕途得意，没见过得意成这番摸样的。
牛僧孺抿嘴一笑又开口道：“李郎，人家可是马上就升为刑部尚书大人，咱两小小的员外郎该给他陪个不是道个喜。”
一旁出恭回来路过的王涯见到三人在怪里怪气，连忙饶过一条道走。
王涯暗喜，还好皇甫湜回到故里睦州守孝。
这三人在一起上一次已经让他栽一会儿一次跟头，拜相在即，他得保护好自己的羽翼。
“唉，文公。”
王涯突然看到权德舆从外面走进来，连忙拉着权德舆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
“你两敢端酒从太子属官身边过去，看他们主动跟你喝酒不？”
李宗闵与牛僧孺互看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丝的失落。
郑覃小脸微红得意的看着牛李二人没有勇气的打赌，他颇为得意。
“敢，怎么不敢。”
郑覃微红的练转头看着权德舆。
权德舆见这人只是醉酒胡言，带两名弟子离开便可。
方才的赌约权德舆是真正的听入了进去。
“你是谁？”
“你名未登过皇榜，自然不用管我是谁。”
“恩师！”
权德舆摸摸胡须，微笑的看着郑覃窜来窜去，快要站不稳。
“敢用这种口气与本侍郎说话，第一次见。”
郑覃伸出了食指，李宗闵抬手，他又连忙给缩了回去。
牛僧孺看到抿嘴一笑。
“你六部哪位侍郎？”
“哼，连堂堂刑部侍郎郑大人你都不认识，你怎么能在朝中混。”
郑覃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像是酷吏教训布衣。
“有时间登门拜访一下郑大人家，郑大人教你如何平步青云。”
身为皇亲的李宗闵可不惯着这种酒疯子，他准备抬脚踹郑覃时，被权德舆与牛僧孺同时给拉住。
“侍郎教训的是，老夫受教。”
牛僧孺与李宗闵同时看着自己的恩师，这种气都能忍。
“你原来官居何职呀？”
“刚从东都留守的任上下来。”
“哼哧！”
郑覃绷不住笑了。牛僧孺与李宗闵却一脸难受。东都留守之职还远不如礼部的员外郎。
在郑覃看来，这么一大把年纪，再给官做也是个闲职，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之前也当过一段时间太子属官。引领过一下礼部。”
郑覃脸色微变，吃了没上皇榜的亏。
郑覃试探性的问道：“现在陛下给什么官呀？”
“老夫抱歉，被陛下要过来管你一段时间。”
郑覃眉头一皱，晃了晃脑袋，好像酒稍微清醒了一些。
“刑部尚书，恩师，你被陛下任为刑部尚书？”
牛僧孺与李宗闵不敢相信的看向权德舆，皇上又是让他来救急的。
“这不上午才接旨，方才武相被刺一案就有了进展。”
“郑覃方才失言不小心冒犯了尚书大人，还望尚书大人见谅。”
郑覃激动的要跪下，权德舆连忙看了一下四周将跪倒在地的郑覃搀扶起来。
“呦，文公这是又收了弟子。”
权德舆扶郑覃的这一幕刚好被杯酒下肚的白居易看到。
韩愈见状摇摇头补充道：“不能吧。拜师茶都没有。像是犯了什么错被扶起来。”
李愬咽了一口酒道：“我说半天没来呢，原来被拦在那了。”
“什么意思？”
两位文豪同时看向李愬。
“方才我转头看夫人脸色时，刚好看到他们在那指手画脚。”
“来敬我们喝酒那人酒品那么差，以后离他远点。”
白居易看了郑覃的官袍想起他的品级：“他可是刑部侍郎。”
这三人之中，就属白居易的官是最小的，李愬是名守边的武将，压根就与刑部侍郎没有太多的交际，自己不屑他当多大的官。
“怕啥，我又没触犯唐六典，他能拿找我定罪不成。”
李愬道完又往拎起酒壶往自己杯中倒满，再碰杯。
白居易与韩愈一看，今日算是遇到高手了。
“找个地儿醒醒酒去，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你的侍郎案桌。”
权德舆特意拍了拍郑覃的膝盖。
“哪能大人屈身，郑覃明日恭候尚书大人到刑部视察。”
“嗯，也好，刑部你最熟，有些事我还要多向你请教才是。去吧，醒酒去。”
权德舆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牛僧孺与李宗闵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小人作态，捧高压低。
“谢尚书大人开恩，大人将来必定位居宰相。”
“你能屈能伸，将来也必定蹬足宰相。”
“谢尚书大人赞赏，郑覃先行告退。”
“去吧！”
三人望着郑覃没走几步，擦一擦额头上的汗。
“走吧，为师带你们去会会文豪。结结人缘。”
两人笑眯眯的将酒杯端起，跟在权德舆后头去见了太子属官。
···
紫宸殿内李纯望着大唐的疆域图呆立许久。
李怡望着似曾相识的海岸线，还有熟悉的长江黄河，太行山脉。
“这都是皇爷爷留给朕大好时机，吐蕃与回鹘交战数十来年，还好回鹘赢了。不然朕真没有淮西用兵的勇气。”
“对了怡儿，你怎么会料定父皇一定能收复淮西的。”
淮西用兵已有两年，连李纯都在质疑眼前这位能见未来的孩儿，到底是有人教他这么说，还是他？
李纯转念一想也他会背柳宗元的《小石潭记》，是在没写出来之前。
“嗯，我做梦梦到，梦里有个人跟我说找到那名叫李愬的将军，就一定能平定淮西。”
李纯对此事半信半疑，不过当年也有太宗梦到仙人让他找薛仁贵一说。
“父皇，河南的少尹是不是叫李愬？”
“哎呀，父皇怎么把他给忘了。”
李纯这才想起来，五年之前他还亲自为李素穿上紫袍，挂上金鱼袋。
“河南道内民心能向大唐，李素是功不可没呀。怡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纯连忙握着李怡的双臂，心想还好当初听了大公主的话，留下了这个孩子。
“这是与裴夫子的侄儿裴安闲聊时提到的。”
“好，好，怡儿，你真是老天爷赐给朕来中兴大唐的。”
李纯激动的手掌在疆域图前挥舞着。
“不过父皇，儿臣知晓这些已经是违背了天机，父皇还是像裴夫子说的那样，就当儿臣是做梦胡说的。”
李纯连连点头。
“等武相一案告破，儿臣就前去河南道拜访李素，听听他对淮西用兵有何看法。”
“嗯。”
“谁让你进来的？”
李纯与李怡同时一惊。
小太监马元贽突然低着头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太子与太子妃殿外求见，说是来谢罪的。”
“谢罪，谢什么罪？放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太子妃拉着李恒的手，一见面就噗通一下跪在李纯的面前。
李怡经受不住这份大礼，快速的跑到太子背后站着。
“父皇，太子因为破贼心切，所以没提前跟你商量，让人去封了那个什么院子。”
李纯听到此话心中大喜，他深知自家三郎是个贪玩之人，哪会有什么策反之心。
“就这事？”
太子妃坚定的点点头。
“特事特办。”
“不过恒儿，太子妃说得是，东宫离含元殿也不远，遇到类似事情也就是多坐会儿轿子。”
“哦，儿臣谨记。”
太子妃与太子打情骂俏般的离开。
李怡看着李纯的脸色由喜逐渐凝固。
李纯转头问李怡：“怡儿，大唐一共有几位女帝？”
见李怡尴尬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李纯这才安心的将目光再次转移回大唐疆域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