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敲门声
“刺客蒙着但我敢断定他长相丑陋。”
李怡一听这话哭笑不得,哪位刺客有潘安的美貌会干这番勾当。
“脸眼神凶狠,浓眉大眼,一看就是经常干坏事的人。”
裴度遇刺那天,断了一只手腕,知道剑上有毒的王义又拿起了屠夫的菜刀自断半臂。
李怡看着王义挥舞着臂,王义边送李怡出三进院边言辞凿凿的道着。
那比划,那手势,让李怡都觉得刺客就是王义。
李怡正打算失望的离开裴府,到了二进院门口,王义突然讲到了他自认为的重点。
“那刺客腋窝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那味道就像?”
王义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那特别的怪味。
“芭蕉烂掉还是苹果烂掉的味道,或是醋味?”
李怡急促的脚步停了下来,给了王义一些提示。
李怡扭头手指摆弄着下巴,想想还有什么特殊的怪味时,突然瞪大眼睛看着王义。
“就是这味,你闻闻。”
王义将鞋子脱下来放到鼻孔嗅了一下点点头,往李怡面前一伸。
“算了,金吾卫抓到刺客我让你过来闻闻。”
李怡两个手指立即将鼻孔捏住,利落的一脚将王义手上的鞋子踹飞。
“王大哥,该洗脚、洗鞋了。我先走了。”
李怡撇了一眼连忙去捡鞋王义,他没穿袜子。
“算了,去买双新的吧。就送到这吧。”
李怡拿出半块碎银子丢给王义,王义单手接住。
王义拿着碎银子乐呵着往进院里走,李怡丢给他的碎银子足够买四五双鞋,外加几双袜子。
李怡回到马车上,李定安已经犯困的在马车上睡着。
“皇姐,挪一下位置。”
李定安挪动身子腾出一个位置让李怡坐下。
“到饭点了,你裴夫子没留你吃午饭?”
李定安微睁着双眼看着李怡。
“还好没吃,不然王义刚才送我出来高低给我整吐了。”
李怡卷缩在角落,体验到了微小的人心险恶。
“将盒中的那半块糕点吃了。”
李怡又想到方才王义鼻子放在臭鞋边,突然干呕一声。
“臭小子,不想吃就直说。别那么恶心人。”
李怡莫名其妙的被李定安蹬了一脚。
···
马车避开了车水马龙的西市,还是有些拥挤的从怀远坊、长寿坊缓慢的来到崇化坊。
“这是王驸马的府邸?”
李怡看着坐在马车上的皇姐,从窗边他食指指着王府的王唯一的一竖都掉了,痕迹还在上面。
大门开着一个门缝,狗是钻不进去里头。
“嗨,你这是啥话嘛。他有的住的就不错了。父皇没赶他出京师,就是对他最大的仁慈。”
李定安不乐意的从马车上跳下去,李怡紧随其后。
“啥意思?”
李定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对着李怡坏笑。
“懒得跟你解释。有时间带你去南曲听听《团雪》跟《散雪》。”
李怡半张着嘴楞了一会儿,他不走后面的随从也不敢往前迈,端着礼盒在等他。
李定安走到门前,看着生锈的门把手,又将手给缩了回去。
“怡儿,来叫你祖姑父开门。”
李怡见皇姐又像方才那样坏笑,知道肯定没安好心。
“他都被马踹了,还起得来嘛。”
李怡说着大步的走到门前。
见到生锈的门把手,他也不想去摸。
试着用两只手推开,里面有门销挡着。
李怡嘴往门缝里面一伸,温柔的喊道:“有人在嘛?”
“你还是动动门把手吧,它敲响的声音比你喊的声音要大。”
“祖姑父,你在吗?”
李怡加大了一下声音,但是听着还是很温柔。
王府三进院里头,床上的王士平的脖子打着石膏,脚和手都打着绷带,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上面。
眼珠子能转,嘴巴啊啊的能张开喝小米粥。
“三郎,不烫了。你再喝下一口。”
兄长王士则将粥勺小心翼翼的放到王士平嘴边。
王士则慢慢的随王士平的吞咽收起勺子再盛一勺。
“三郎,盐还合适吗?”
王士平连续的眨两下眼睛停顿一下。
经过王士则这几日的悉心照料,兄弟两人已经达成了默契。
行,断断续续的连眨两下眼睛,不行,断续眨三下。
“祖姑父,你在吗?”
李怡喊着的声音被王士则听到。
王士平耳朵被布挡住根本没任何反应。
“这是谁家那么有福气,曾孙子都在蹦跶了。”
王士平哽咽的将粥喝下,闭着眼睛享受,感觉这味道跟吃大鱼大肉的时候一样,心头有种让人愉悦之感。
第一日刚打石膏的王士平,喝盐水都是从鼻孔里灌,现在嘴巴能勉强喝碎米粥,他已倍感知足。
“这孩子家的祖父,应该有点耳背,喊了半天都听不到。”
王士平一听嘴皮微动的哽咽笑着,正是这一笑将兄长送到嘴边粥送到了鼻孔前。
“咳咳。”
王士平一高兴,鼻子直接将粥吸入鼻孔。
王士则则是粥勺熟练的往上翻,直接将王士平的鼻孔盖住。
“还有剩半勺,不要浪费。”
王士则将碗中的小米粥倒入汤勺中,还剩半勺,往王士平嘴边送。
“啊,三郎。怎还吐了呢。”
王士则连忙拿白帕给王士平擦掉嘴鼻上的粥。
他动作再慢一些,王士平就要被粥活活的给哽咽死。
“噗!”
王士平用尽全力将堵在鼻孔里面的粥吹出来,连同鼻涕一起射到王士则脸上。
“你小子。吃不下就早点说。再这样我明日晚点来,饿得你老实了。”
王士则边说着边擦着脸上的鼻涕粥。
“呜呜呜···”
王士平吸了通了气之后,用尽全身力气嚎啕大哭。
“哭啥,都快要到四十多岁的人了。当初跟义阳公主闹来闹去的,不是很开心的嘛。”
一瞬间,王士平的眼泪盖住了眼睛,哀嚎的声音中都还带着些委屈。
“行了,行了。现在或许去跟义阳公主道个歉,还有挽回的余地。”
王士则翻过白帕一面,给王士平擦干眼泪。
王府外面的李怡已经失去了耐心。
李定安也跟着喊了几声,转眼间看到李怡双手抱着一块石头。
“咚咚咚!”
敲门声音大的连王士平都能听到。
王士平身子微的抖动了一下。
他内心害怕极了。
想着成德参奏院的闯进来的一百种杀人灭口的方式。
“三郎,这些日子你到底惹了多少仇家。”
前几日王士平被马踹,王士则才到衙门告了一状,一点不占理。
此时王士平的手指头勾着王士则的裤边。
王士平想跟哥哥讲快从后门跑,可是他受伤的喉咙就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粗气从喉咙里面连连喘出。
“士平,你别激动。哥替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王士则干脆利落的拿起墙壁上许久未用的唐刀,走出了王士平的房间。
王士平看着兄长一道余光消失的瞬间,眼泪又盖住了眼珠子。
王士则气冲冲的拿着唐刀出了二进院,手中的唐刀随时准备刀锋出鞘,与来犯之敌一较高下。
“皇姐,我来敲门,你来喊。”
见李定安点头,李怡抱着石头狠狠的往门上砸。
“王士平,本公主驾到你都不开门,再不开门。本公主就用石头将门砸烂。”
李定安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从一位温文尔雅的傲娇公主,彻底急成了泼妇。
“啪!”
王府的木牌子从门头上掉了下来,带着一层灰。
两个随从抱着礼物,看得目瞪口呆。
木牌差一点就砸在他两身上。
王士则听到外面稚嫩女子的声音自称公主,这才放下了戒备,负手将唐刀藏在身后。
他见过义阳公主,这声音也不像是义阳公主。
“门外是哪位?”
“碰!”
王士平话音刚落,李定安拿过李怡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在木门上。
李怡刚才抱起石头只是狠敲,李定安是真的砸。
门被砸得凹起了一大块。
“定安公主殿下驾到!”
“快给本公主开门!”
“再不开门将你门砸烂!”
“十三皇...,耶!”
还好李怡跳脚躲得快,不然他扳的那块石头最后要落到他脚掌上。
“马上来开,马上来开。”
王士平到门前放下唐刀,将上面那个门插销吃力的拉开。
李怡火冒三丈的吼道:“你这管家年纪轻轻的耳背吗?偏要将门砸烂你才舍得来开。”
“唉,这是祖姑父他哥。父皇的神策大将军。”
李怡看着王士则手带着灰尘的唐刀,鄙视了一眼。
“见过公主···”
“祖伯免礼,驸马爷在哪里?”
王士则刚要跪下行礼,被李定安抬手拦住。
“他受重伤趟在床上,下不了床迎接公主与皇子,还望公主皇子见谅。”
“知道,知道他受伤,没想到伤得这么重。”
王士则让着李定安与李怡走在前面。
自己跟在后头。
李怡抬头看一进院与二进院上面的瓦砾上,喜鹊搭窝,杂草丛生,有几处瓦片碎裂,下面都能见着下雨天漏水的痕迹。
“驸马爷没有管家嘛?”
王士则边走边苦笑着摇摇头:“他这样,要啥管家,管家跟着他不得饿死在这里头。”
姐弟二人哼哧一笑。
李怡见到耳房处有一间瓦砾上还算干净,驸马爷应该就住那间。
王士则将那把布满灰尘的唐刀挂在墙上道:“三郎,公主来看你了。”
王士平不敢睁开他那朦胧的眼。
王士平不想让义阳公主看到,此时他狼狈不堪的摸样。
公主一往情深,竟在这时候来到府邸看他。
顿时王士平的心中燃起对公主的臣服、敬畏、感激、归降之心。
“哇,没想到祖姑父伤得那么重。没有一处好的。”
李定安话音一落,王士平方才那些燃着的心碎的碎,死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