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谈花 买花 不愁钱花
沐浴房位于洛阳景行坊西南坊角,北面则是洛阳北市。
每到正午时分,此处便是洛阳最繁忙的街道之一。
赶在茶马古道上的马帮,有拉着温顺的骆驼,有牵着嘴角被铁笼套住骡马,坐简易木车上甩鞭才会走的倔驴。
这些被驯化的载物畜生,脖子上铃铛发出各种声色的叮铃铃声。
还有挑起扁担担两箩筐的叫卖一群小贩。
“卖花咯,卖花咯。早晨刚采的红牡丹。”
“曲水亭西杏园北,浓芳深院红霞色。”
并未被教条束缚,身世明朗,花农世家的小女孩亲甜的声音在路边叫着。
小女孩记得全部,但是家里读书的秀才哥哥交代,唯有这两句花才卖得好。
这是留守京都老丞相跟挚友和的七律。
小女孩提着花篮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
她最中意眼前走着的那位年轻小郎君,带着自家的小娘子走在去洛阳北市的路上。
“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
诗句很长,秀才哥哥说每句都能唱,小女孩暂时只记得那么几句。
这是前些日子从京师翰林学士那传过来的。
小女孩看到了对样貌年轻的新人。
小郎君给小娘子撑伞有些拘束。
“郎君,买一只给你家小娘子吧,带着头上,芳香到顶,祝你两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小女孩拿出一朵比她手还大的红牡丹,递到小郎君面前。
小娘子满脸喜色,小郎君听了一脸尴尬。
小郎君并没有上小女孩的道,他面露红温的道:“这是我小娘。”
“···”
小女孩落出她那刚换参差不齐的牙齿,将小娘子都给逗乐了。
“那买一朵给郎君的小娘带上,祝你小娘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依旧。”
小郎君面色这才舒展了许多,掏出铜钱放在小女孩箩筐,小娘从里面拿出一只自己比较中意的牡丹掐去花杆带在头上。
“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
小女孩叫卖着来到沐浴房。
此时刚泡在木桶中的李文悦突然猛得一动。
觉得叫小女孩进来不合适。
“哎,石雄,你去将小女孩的牡丹全买了。”
李愬轻轻撇开毛巾一角,李文悦这小子出息了,当个队正敢使唤百骑长。
若是当个营指指挥使,那自己不得李愬也听他的。
“你是打算开花店嘛?”
官比李文悦大一级的石雄,并未因此生气。
而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将准备脱掉的外套又穿起来。
“老子有钱,你管得着。”
李愬撇撇嘴,发了横财就是不一样,出手都是那么的阔绰。
“求人办事,好好说话。”
石雄坐回凳子上,又端起了茶杯。
卖花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远。
李文悦这才在木桶中抱拳行礼客气的道:“石百骑长,麻烦您屈身跑一趟去将那花全买来。来年给你抱个义子。”
石雄语中带笑的回道:“这还差不多。来年我给你抱三个。”
急促的脚步声慢慢消失。
李愬此时忽然悲从中来。
“好家伙,这是正房偏房一起娶呀。有钱就是好。三十个大箱子。他两这到底是分了多少呀。”
一旁的石雄在嘘起哨子,哼着调:“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李愬透过毛巾孔隙,看到李文悦那粗糙的皮肤,顿时觉得整个骨头间都酥麻了一下。
自叹白瞎了京师翰林白乐天,九年前就那传遍大唐各大歌房的《长恨歌》。
“可怜本将军,贵为将门之后,只能跟公主一人,还是我好好伺候她。”
李愬突感悲从中来。
二十年前,他引以为傲的亲事就是娶了公主,二十年后他为此而悲的也是娶了公主。
各位兄长都纳了小房,他则是夜晚最想呆在书房。
李文悦在木桶中将头低下去,竟然在木桶里面学起了吐水换气。
他用两只手拍打着水花,水花都溅在李愬的毛巾之上。
“喂,叫你买花,你怎么把竹篮子都提了过来。”
李文悦看石雄提来一个大花篮里面装着一半的花。
花篮子比花还贵,花篮编得有些粗糙,都不好意带回营中。
“一会送给小仙女,小仙女还可以提回家,让他那正在努力学经书考取功名的弟弟再去买一回。”
石雄调侃的对李文悦说着。
“呵呵呵,然后我再买。”
李文悦尴尬的笑着。
一旁的李愬却是不懂的言外之音。
石雄脱下外套,正要放在架子上时,他发现旁边的那一套华贵服装上,放着的玉有些格外的眼熟。
“将军不可能来这种地方。他自己家里面有澡堂。”
石雄摇摇头,是他多想了,他脱放好衣服来到倒好水的木桶前。
“哎,将花瓣拿来撒一些在这木桶里面,咱也学学那华清池中的宠妃。”
李文悦微笑的看向石雄,石雄提起花篮就往欲桶旁边来。
“李文悦呀,李文悦。平时见你五大三粗,没想到还玩得挺花。”
“嘿!”
石雄的嘲讽让一旁的李愬都憋不住一笑。
“拿去,自己慢慢摘下花瓣慢慢撒。”
石雄将花篮放在木桶边上,李文悦赶紧将即将要全部沾水的牡丹篮子往上一抬。
“花得留几朵。一会儿让小仙女带在头上。那别提有多好看。”
李文悦露出他那大黄牙,别提笑得有多开心。
他前几日就去了上清宫中感谢诸神,能让他跟对李将军。
“你还不如将他直接娶回家。省了来这的钱。”
石雄见这几日李文悦,心是彻底锁在楼上叫冯悦的那位小仙女那儿了。
“以前呢我认为养不活她。现在我认为我将她娶回家看不住他。”
李文悦通过这两天撒钱如洒水、得色如得笑的满足感,再也没有之前对冯悦那种丢失神魂般的新鲜感。
冯悦原本是良人,只是她那贪财恋色的父亲冯燕来坑了她。
身在蓟州南方粮运马头的冯燕来,原本靠港占尽了地利,家境殷实。
不说家财万贯,三代之后整日游手好闲都可保证衣食无忧。
这个冯燕来,以蓟州南方粮运马头首富自居。
自比越国范蠡,秦国吕不韦。想富甲一方结交权贵,攀附五姓七望。
士农工商,士族不正眼看他一眼,农家恨他低卖高卖。
商人之中,以他为耻。
倒是工匠,给他盖了豪宅,结钱大气。
就转商为工。
居庸关一段靠海城墙每年海水侵蚀,每过一些年轮都都需要工匠整理。
冯燕来插手弄到这活,砖块、黏土由他负责。
他认为防御工事就跟自己做商人一样,良心越黑,钱越多。
长城还未完工,他就大赚。
在黄金、白银在院子中堆成一座小山。
当年暴雨连连数日,还未等外敌来犯,他捣鼓的城墙就冲为烂泥。
“也是,她认识的人,比你眼睛上的眉毛还要多。咱现在有钱了,娶什么不好。要娶不良市井的女人。”
李文悦一年前,在这第一次见着这位冯悦小仙女时,觉得她娇滴动人。
那时李文悦暗下决心,要将这位长得搀人的小仙女赎去做自己的坐堂娘子。
现在不缺钱,不愁没有美娇娘。
李文悦也考虑自己的子孙后代,不能一直像他一样当刀枪泥地,他得请个持家的娘子,请个有学识的先生。
至少有生之年,让他的子孙也金榜提名一回。
“也是,咱是良人,咱也得取良人。以前那是不敢想,现在那是做不做。”
“你说,咱现在是良人嘛。”
石雄一想到他两干了回纥使团这一票,有些觉得自己真是土匪,尤其是绑着那个孕妇上山时。
不过他两还是守住那么一点儿底线。
管住了手下的人不让他们乱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文悦一阵惊讶,接着反驳石雄道:
“天底下除了道释两地,哪个男的敢说自己没逛过这种地方。”
“咱这种地方还算是见得了光的。你没去过京师南曲北曲,到了晚上,你从那地儿过。能勾走你的魂。”
李愬一听这话觉得怪怪的,难道这也是烟花柳巷之地。
不过他细想自己是穿着便服来的。那套官服都已经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前几日那事儿。”
李愬撇嘴一笑。就是因为他两在军营里面是出了名的胆子大,才选定他两的小队中同样胆子大的。
现在快到要分钱的时候,竟然也开始胆小怕事起来。
“怕啥,有李将军给咱撑腰。将军是什么人。那是当朝公主的女婿。皇帝···”
“嘘,你小点声。这是闹市。”
李文悦竖起大拇指,指向李愬那个桶的方向。
石雄则是食指放在嘴前立即制止他。
“皇帝见了他都要喊一声姐夫的人。说不定这就是咱陛下给出的主意。呵呵。”
李文悦还是压着嗓子小声的道,还是被一旁的李愬听了个清。
“怕啥,又没说具体是啥事。要说事大,最大的就是河阴漕院被烧。还有武相遇刺。”
李文悦彻底的展现出不知者无畏。
“河阴漕院整整三十万俩呀。三十万俩。”
石雄左手比划着三,右手握着拳头在晃抖着。
身前的水都晃起了波纹,仿佛是他丢失了三十万俩一样。
李文悦听完冷哼一声,觉得那都是过去式。
“我觉得还是武相的赏钱比较摸得着,赏一万钱,赐五品官。做成了直接跟咱李将军称兄道弟。”
石雄连连点头,他看到李文悦的瞳孔微缩,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一般。
“现在你也可以跟我称兄道弟呀。”
石雄点头变猛身后仰,木桶倾倒,如不倒翁坏掉,水撒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