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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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钗头凤

李子阿木的意外搅局,牛少雄也很快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精虫上脑惹了祸,便多少有些汗颜。牛少雄偷偷瞅了瞅蜷蹲在角落的叶南衣,脸上闪过一丝悔意。他想说点什么,但终究嗫嚅着没有说出口,耷拉着头,悻悻离去。

叶南衣又呆坐了片刻,便起来整理皱褶的裙子。镜子里,眼睛微微红肿,锁骨处有些许淤青。于是告假半天,回家,在阳台敷了冰膜发呆。

潮红和燥热已渐渐褪去,思维也恢复正常。只剩下浑身的掐痕和疼痛,还证明着两个小时之前的激烈真实存在。叶南衣虽然恼怒,却觉得自己身体底里,仿佛有一只小虫子爬了出来,慢慢的四处游走,挠得人痒痒的。

一声悠长的喟叹,轻轻飘出来,缓缓散落在阳台的四周。空闺,终究难熬。叶南衣终究还是俗人一个,抵不了这倾城的寂寞。

李子阿木发微信过来:“衣姐,还好吗?”

“挺好的,谢谢。”

“你们的事?”

“那些都是大学时代的年少无知,已经翻篇十年,而且也不可能了。”

“衣姐,您中午说的话,可当真?”

“哪句?”叶南衣寻思半天,不禁莞尔:“阿弟,姐不是有意,情急之下拿你当挡箭牌。”

“哦”信息没有秒回,隐隐透露着些许的失望。

“况且,你都还是个孩子。”叶南衣心善,忙补充。

“姐,我已经二十二了,是男人了。”这句话回得特别快,透着太多的弦外之音。

“即便是男人也是小男人哩。”这一闲聊,叶南衣心情好了许多,话里有了一点点戏谑的意思。李子阿木看起来成熟懂事,可是在叶南衣眼里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真的,真的,不是小男人。”隔了网络,李子阿木急得抓耳挠腮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叶南衣却有些思绪飘飞,她只是说李子阿木年纪小,身材单薄而已。可是脑海里快速闪过那天傍晚开门,李子阿木牛仔裤下鼓鼓囊囊一大包的镜头,还有中午那匆匆中断的意犹未尽。

“阿弟,你误会了。我是姐,你是弟,一辈子的异姓姐弟。”叶南衣匆匆发完这条信息,然后关机,睡觉。

梦里不知身孤独,可以一响贪欢。即便春梦了无痕,总胜过这漫漫岁月里的无数个夜晚的孤枕难眠。

一个囫囵觉,叶南衣醒来已经傍晚六点多。工地上,李子阿木盯着转来转去的塔吊,郁闷了一个下午。

二十二岁的李子阿木一门心思走出大山,所以情感世界至今一片空白。他原以为,自己家境贫寒,彝族骨子里的自卑,最终还是会回去,与邻居朴实的曲比阿乌妹子过日子的。

直到遇见叶南衣。

第一次见面简单而意外,甲方代表居然是一披肩发小女子。李子阿木来不及介绍自己,她主动伸手,朱唇微启:“你好,我叶南衣。”容貌清丽、笑容浅浅、吐气如兰。这哪里有甲方的盛气凌人,李子阿木心神一漾,差点忘记放开紧攥在手中的柔夷。五月初的天,他竟然窘出了微微汗。

醒来的叶南衣打开手机,张主任在微信里说万众建材领班回其公司处理事情,以后的具体事务由他小徒弟负责和自己衔接,名字叫欧阳澈。欧阳是复姓,本地很少。名字不错又年轻,想来也应该更好相处。之前的老杨头仗着年纪大,脾气臭,又倔强,经常弄大家下不来台。

母亲也来电话问周六一起带女儿去苏稽古镇的事,说咋还没有回。叶南衣才想起今儿是周五,忙忙拾掇清爽,开车去五通桥。

叶南衣所在的公司是鼎鼎大名的央企,地处桥沟新塘沽。前身是四十年代永利川厂,由候德榜先生创建,当年侯氏制碱法享誉中外。叶南衣住公司属地红砖场小区。母亲则带女儿住五通嘉州新天地,那里离盐码头小学非常近,女儿上下学方便,接送也方便。

母亲向来心细如发,叶南衣一进门,便被母亲发现了红眼和淤青,很关切。叶南衣另找了话题,搪塞了过去。对父母,她习惯报喜不报忧。父母是这个世上唯一最爱子女的人。如果子女活得不幸福,他们会不开心。有时候一件小烦事,子女也许早就翻篇了,他们还陷在里面,久久无法释怀。

所以,很多事,叶南衣习惯藏在心底里,也不愿意母亲烦忧。

吃在四川,味在乐山。游成都必去乐山,到乐山必打卡苏稽古镇。

苏稽古镇始建于隋朝,又称桂花场,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坐落于乐山大佛—峨眉山两大世界遗产圈中心地带,是名山、名佛之旅的黄金驿站,坐拥唐代天王寺、清代茹公桥等文物古迹30余处和4A级旅游景区1处场,以翘脚牛肉、米花糖、徐凉糕、肥肠汤远近闻名。茹公老石桥数百年历史,加上修缮如初的明清四合院、新建的古式廊桥、安福堰鱼鳞坝、跷脚牛肉非遗馆坝,苏稽古镇俨然成新晋乐山网红打卡地。

廊桥美轮美奂,鱼鳞坝鳞光闪闪,茹公桥历尽沧桑依旧古朴。峨眉河里游船悠闲,四合院里声光音影里讲述着翘脚牛肉的色香味美,连那尊铜牛也被摸得铮亮铮亮。来苏稽古镇的游客必去和铜牛合影,合影之时都要先摸一摸,同时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从头摸到尾,顺风又顺水”。

苏稽古镇最繁华地段就十几分钟步程,却是整个乐山美食的缩影:李记豆腐脑是正宗牛华味;翘脚牛肉首推古市香、杀牛匠和老牛筋;纪六嬢甜皮鸭,张吉五米花糖;刘老头红糖饼;徐凉糕无可替代;连古镇后面小巷子里的二食堂卤鹅也是好鹅不怕巷子深,远近闻名。连串妹儿的花式冰粉,鞠婆婆绵绵冰,都江堰红糖醪糟儿甜品都闻风而来。

古镇平时倒还好,周六周日游人如织,甚至摩肩接踵人满为患。

好在女儿孩子心性,对臭豆腐,糖葫芦,香脆豆腐干等小零食感兴趣,一路走一路吃,倒免了正点进馆子抢位置的苦。

叶南衣不是跳脱之人,素来喜静。不为了孩子,绝不喜欢往人多地方凑。挤了两三个小时,头昏脑涨脚酸手软。趁母亲带女儿去了明清四合院摸铜牛、看苏稽古镇光影史。叶南衣寻了河边古栏杆边,躲一会儿清静。峨眉河右边是最繁华的步行街,明清四合院在河左边。顺峨眉河一溜儿茂盛古榕树,树下一色儿小摊点:蛋烘糕、糖人儿、草编的油蚱蜢……。

叶南衣一时兴起,穿了一串茉莉花发箍别着披肩长发,两串茉莉花手环带在手腕。发漆黑花纯白,配淡蓝色丝麻不规则无袖仿古阔腿衣裤,飘逸、凉爽,妥妥的仙女范儿。

“好看。”正自我陶醉中,一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

真是冤家路窄,前男友也是一家子来古镇。四合院里禁烟,牛少雄只能躲到外面来过烟瘾。叶南衣昨天的气还没消,今天又被偷看自己发小女子姿态,便面色一沉,扭头就走。

牛少雄长胳膊一伸,就像拎小鸡仔一样拉叶南衣到河边皂角树根下。一叠声的不住道歉:“对不起,我真的错了。南衣,原谅我好不好?我昨天真的太冲动,我不是人。”少有的真挚诚恳。

人太多,不好意思挣扎。又是第一次看他如此的低声下气,叶南衣一颗芳心便先软了。

想起锁骨的淤青,还有浑身的疼痛,气不打一处来:“牛少雄,你真的太混账,怎么能这样。”

“南衣,那小子真的配不上你。”牛少雄一贯作风,喜欢顾左右而言他。

“你应该知道,他是我妈认的干儿子,还是个孩子。”

“应该20多了吧,听说是大学生。”

“你啥时候成私家侦探了?无中生有的事。”知道牛少雄动不动就醋意大发,叶南衣耐着性子低声解释。

“他条件不好,人也一般,真的配不上你。”

叶南衣挑了挑眉,对上牛少雄的眼睛,一脸的戏谑:“全天下就你配得上我,所以呢?结果呢?”言下之意还不是始乱终弃,弃约另娶。

牛少雄马上就像斗败的公鸡,脖子青筋暴起,胸口大力起伏,表情沮丧而痛苦,近乎于狰狞。

“算了,我不怪你。”这毕竟是关小颖深爱了三年的男人,刻骨铭心且永不会忘记。叶南衣轻轻拍了拍牛少雄的手,出奇的温柔。十年的婚姻生活,教会了她很多。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成全,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谢谢。”

“少雄,赶紧去找你的家人吧!”叶南衣不敢想象两家人一旦碰面的火爆场景。他的老婆如果看到他们如此亲昵的聊天,估计会提刀砍人。以前少雄经常去家里,母亲待他如己出。后来就一直厌恶至极,叶南衣不想让母亲难过。

“我,还是想你……”牛少雄听话地急急转身去了,但是风中传过来的半截话又让叶南衣呆若木鸡。

牛少雄终究贼心不死,叶南衣终究心太软,留下无尽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