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子的大外孙子
要说三月里的莫愁湖那叫一个风景优美。阳光洒下,湖面波光粼粼,周围绿荫青葱,燕语莺啼,置身其中,悠闲惬意,自在得紧。
大明立国之初,太祖高皇帝将莫愁湖赐给了中山王徐达,到如今百有余年。
好在第二、第三代魏国公徐辉祖、徐钦父子俩还有点儿良心,莫愁湖及其周遭除了徐家人建了庄园的地方,多数都是敞开的,南京城里的文人士子,公子小姐,慕名而来的墨客骚人才有机会一睹莫愁湖的美。
随着踏青的人络绎不绝,吸引了不少的小商小贩前来支摊子,卖着各种吃食和玩意儿,谈笑声、叫卖声一直持续到深夜才会结束。
“你们几个,把这些搬到西跨院!”
“诶诶!你还有你小心些,里头都是老太爷最宝贝的字画,动作莫要粗鲁,要轻拿轻放!”
“......”
与莫愁湖相对的南湖畔,唐家大门前,平日里负责南京这座唐宅管事的老仆,忙前忙后,事无巨细地指挥着家里的下人从马车上往屋里搬着物事。
这些都是唐儒从苏州带回来的,除了些金银细软,更多的是经史子集,文玩墨宝。
“驾!”
上元县城,李二熟练地驾着马车,载着宋之墨在城中七拐八绕,经由上元、江宁二县交界的油市街出三山门,入了江宁县辖下的三山门外大街。
自大明立国,南京二县上元、江宁,主要以秦淮河以及内城墙为界,秦淮河以北及内墙里头为上元县,内城墙外,秦淮河以南为江宁县。
但是江宁县官廨、县学又在内城,后来就把内城油布街至太平里这条连接内城东西,长达数里的大街作为内城中上元、江宁二县的交界。
所以内城有小部分是归江宁县管辖的,包括繁华的夫子庙、中山王府都在江宁县境内。
“纸鸢~卖纸鸢嘞~”
“烧饼~,又香又脆的烧饼~”
“卖胭脂水粉嘞~,上等的胭脂水粉,这位姑娘可是要瞧瞧,好用着嘞~”
“......”
三山门外大街,这会儿人流涌动,行人如梭,来往的公子小姐、文人墨客多不胜数,热闹非凡。
李二架着马车小心的行驶在大街上。
“少爷,快到了!”
听到李二的说话,宋之墨挑开车帘子,马车已经从三山门外大街拐向了旁边的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宽敞大路南湖街,两边都是高门大院,看着就不是普通的里坊。
偶尔有几个挑着担子的贩夫走卒,行人游客,脚力也是比外头的大街要快上不少。
“哎呀,是表少爷的马车,表少爷~”
李二驾着马车才拐进南湖街,远远地,大门口指挥搬东西的唐家管事的老仆就眼尖儿的看到了,叫上个小厮快步下得台阶,恭敬地站在街边上,满脸堆笑地相迎。
“吁~”
李二拉住缰绳,将马车停在了唐家的大门前。
几个还在搬东西的仆从、丫鬟赶紧停下了身,站在一边恭敬地等候宋之墨下车。
捞开车厢的门帘,宋之墨探着身子从里头钻了出来,看了眼门口恭敬相迎的几个仆从、丫鬟,笑着对旁边微屈着身子的老仆道:“唐伯,忙你们的,不用管我,我自己去见外公便是。”
说着,宋之墨也不用下马凳子,一下就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哎呀,表少爷,您小心些!”
被宋之墨称作唐伯的管事的老仆,赶紧上前扶住了跳下来的宋之墨,上下地打量着,生怕宋之墨不小心哪里给磕碰到了。
“没事的!”宋之墨笑了笑。
对于家中这些仆人过度的关心,宋之墨一般选择被动接受。
走进大门,绕过萧墙,宋之墨已经能够听到堂屋里传出来的洪亮地笑声。
那是他外公唐儒的。
莫看唐儒在认识他的人中一直是饱学儒士的形象,了解他的人都会说他豪气有任侠之风。
所以在他为官的四十年里,大明朝堂上下,不论是文臣或是武将,甚至些许宦官,与他都极为相处得来。
就连当初的南京守备太监卜春与他也是称兄道弟,后来卜春死,与他交好的‘南司礼监’两个太监,还找到唐儒请唐儒为卜春写墓志铭,却是被唐儒委婉的拒绝了。
他这外公,太监跟他称兄道弟可以,但是扯到本人或者实际的利益上,自家外公那是有多远避多远。
记得小时候他外公一提到太监,也不管他们这些孙辈年纪大小,能不能听懂,说得最多的是:“那些个没把儿的,贪婪无耻,非像三宝太监那般人物,表面功夫做足了即可。”
“外公!外公!”宋之墨人还没有踏进堂屋,已经扯起嗓子开始往里头喊了。
“嚯,老子大外孙子到了!”
声如洪钟,随即宋之墨便看到堂屋的大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形魁梧,外罩一件青布儒衫,花白的胡须齐胸,国字脸上还泛着红光的老头。
“外公~”
宋之墨看着那老头,咧着嘴露出口敞亮的大白牙,风一般直接奔了过去,就连那三步高的台阶也是一跃而上。
“嚯,猴儿崽子,都十三了,还这般毛手毛脚的。”
唐儒看着自家的大外孙子,老脸上笑开了花,一把将跳将而来的宋之墨搂在怀里,蒲扇大的手使劲儿在宋之墨的脑袋瓜子上搓了一番,直让宋之墨脑瓜子晕乎乎的才住了手。
“进来!”
唐儒牵着自己的大外孙子,跨过门槛,大步走进了堂屋。
“咦!四舅~,您也回来了?”宋之墨惊呼出了声,但语气中透着的高兴劲儿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屋中一个锦衣华服,看上去红光满脸,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四舅唐迁。
如今的唐迁可谓是名利双收,风光无限。
自打做了盐商,这些年赚得可谓是盆满钵满,名声在南直隶一带响当当的。
当然作为仕宦子弟,他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两淮、两浙的运司衙门、盐运使要给他表彰都被他委婉拒绝了。
不过某些该使的银子他一分没少花,所以上到朝廷下到民间百姓,晓得的对他的事都缄口不言,纵使有人上书弹劾,最后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