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社畜之路
电梯门一打开，嘈杂人声便汹涌而至。
“我艹你妈，别插队。”
“你像条野狗啊，不是top2的简历也配来应聘？”
“什么？你还没切子宫？什么？你还打算生孩子？你他妈是哪个年代穿越过来的？我们是做慈善的？”
“你看清楚！这里写的是男性优先，不是男娘优先！”
“公司不要求加班，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没有工作经历？你滚！下一个，有工作经历，但不是应届生？你也滚！”
求职者与面试官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像潮水一般，将柳序冲得晕头转向。
一加五倒是没什么影响，她占着身高，眺望一番，找到文职部门的应聘队伍，她俯下身子，在柳序耳边大声喊：“跟我走，大大别走丢了。”
呃，好……这句话不应该我对小美人说吗？
柳序昏头昏脑，下意识搂住一加五的腰……其实是和腰连在一起的粗尾巴。
一加五从肚脐往下就全是蛇尾，以柳序的身高，搂不到一加五的腰。
一加五低着头，躲开电梯门的上门框，勾着柳序的脖子，挤开人群向前走去。
她是精怪，虽然不断说“请让一下”和“谢谢”，但一路上还是遭受颇多厌恶的目光，还有很难听的辱骂。
一加五从小习惯，柳序服务业出身，两人倒都还能忍受，不过心情变差是难免的。
一人一蛇就在这样的声浪中，来到文职部门的招聘处，取了号码。
柳序看着手中的号码纸，上面写着154321号，一加五是154322号。
“请97867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请97867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广播喊着。
前面还有将近6万个号子。
这要等多久，十年？二十年？
柳序抬头看着一加五，一加五也是垂头丧气的，她说：“这里好像不行。”
“啧，头痛啊！”柳序抱着脑袋抱怨，“怎么有这么多人抢着干！”
一加五叹一口气：“没办法，戚家军公司有编制的。”
柳序正要开口赞同，前头忽然出现哄乱声。
“97867号死了，死了！”
“我艹，有人排队排死了！”
“怎么死的？”
“好像是老死了。”
“太好了，哥几个，到我了到我了！”
站在柳序身边的黄毛小哥欢喜至极，一把抱住柳序，好像要把他的骨头揉碎。
柳序只觉得荒诞，没有力气扯开黄毛小哥，还是一加五帮忙，黄毛小哥才松开他。
小哥一头电缆，眼睛像舞厅的灯球，闪着五颜六色的光，他哆嗦嘴唇，忍不住分享道：
“我是97868号，在这里排十年队了！终于要到我了！
“我爹得病了，我入职国企，就有钱给我爹治病了！”
柳序一头雾水。
谁问你了？干嘛这么高兴？
一加五在一边微笑着，祝贺这位小哥。
广播声很快响起：“请97868号到3号窗口……哦，97868号，你父亲刚刚在大街上病死了，随地乱死是犯罪哦，罪犯的直系亲属不能担任国企职位。
“请97869号到3号窗口办理业务……”
黄毛小哥顿时一愣，他很快像是下定决心，跑到窗边一跃而下。
他的动作极快，好像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潜力。
柳序与一加五都来不及抓住他。
这里是十楼，摔下去必死无疑。
柳序只能目送着他翻窗，掉落，手空落落停在空中，他好像无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心情莫名糟糕。
妈的……荒诞的世界。
“太好了！又少了一个！”
“幸！运！日！幸！运！日！”
“噜啦啦啦啦——”
众人没有惊慌，没有吃惊，没有奇怪，只是狂欢继续。
他们好像没有同情这种情绪……或者说，只是柳序未经他人苦。
这群人的怜悯还不够填补自己的苦难，面对他人，他们已经没有余力同情了。
一加五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愿他顺利前往往生世界。”
柳序沉默着，拍了拍一加五的尾巴：“走吧，去人少的地方看看。”
“可是都有奇怪的要求，有的要会喝酒，有的要求打药。”
“……找找看吧。”
一人一蛇，垂头丧气走上电梯，去别的楼层找工作。
……
一人一蛇，再次垂头丧气走上电梯，去别的楼层找工作。
柳序和一加五找了一天，要求就那么几样，但他们就是不满足。
“最后再试一次！”柳序看着电梯中的招聘指南，按下最高楼层。
一加五有气无力，点点头。
两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一天没吃东西，人和蛇都快扛不住了。
柳序想吃也没得吃，他身上分文没有……原来应该是有的，西湖船娘公司答应旗下妓子，妓子离职后一次性发提成和工资。
但柳序揍了马宁远，他的钱自然被没收回去了。
凑巧的是，一加五也是个穷鬼，所以一人一蛇就这么饿了一天。
“三十七层，到了。”电梯提示音响起。
电梯门一打开，柳序就发现这层楼与其他楼层不同。
这里非常整洁，墙壁上没有五颜六色的装饰，没有乌糟糟的污渍，也没有莫名其妙的血迹。
前台后面的墙壁上，甚至挂着一幅毛笔书法！
这个世界，会写字的人十不存一，大多数人只会用键盘打字，更别说是毛笔书法。
一加五也有些惊讶，率先扭出电梯，东张西望，观察这里的装修。
柳序懒得去看，走到前台，直截了当询问：“你好，这里招人吗？”
前台小姐整张脸是一块屏幕，她露出一个电子微笑：“您好，招人的。”
“要会喝酒吗？”柳序按照惯例，先问道。
“不用哦。”
“好，打扰了……”柳序猛地惊醒，“什么？不用会喝酒？”
“对啊。”
柳序呼吸稍稍加快，勉强提起精神：“那要打药保持工作效率吗？”
“也不用。”
柳序精神大振，顿时喜笑颜开。
卧槽。
不会真给我找到工作了吧？
他继续问：“工资呢？工作时长呢？”
前台小姐笑容依旧：“一天工作4小时，一周工作3天，月薪1000两银子。”
柳序差点绷不住笑声。
我就知道，坚持就是胜利！
前台小姐仿佛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笑容愈加灿烂，问道：“请问您父母是做什么的？”
柳序摸摸脑袋，暂时收起狂喜，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
他也回答不出来，因为他是个孤儿。
一加五慢悠悠晃到前台，听到前台小姐的询问，回答道：
“不知道欸，没有见过父母。”
柳序眨眨眼，瞥了一加五一眼，立刻产生一种亲近感。
原来你也是孤儿。
前台小姐的电子微笑消失，频幕上出现一个电子哭脸：“那祖父母呢？”
“也没有见过。”一加五继续摇头。
前台小姐面上电子哭脸也消失，她沉寂半晌，才在脸上露出怒目金刚：“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关系？”
一人一蛇默契摇头。
“你们是傻逼吗？没有关系也敢来这里应聘？
“这份工作是给贱民准备的吗？照照镜子二位，看看你们有贵人相吗？
“我艹，真是浪费我的力气，我还以为终于能吊凯子了。
“滚，赶紧给我滚！”
前台小姐一下爆发，随手抄起桌面上的杂物，像柳序和一加五扔过来。
柳序与一加五赶紧落荒而逃。
……
天色已晚。
赛博都市的天空，光污染极其严重，天际线上花花绿绿的，色彩混杂在一起，形成五彩斑斓的黑。
柳序颓唐地坐在公司门口的阶梯上，看着公司像一头巨兽，将满怀希望之人吞进，将失魂落魄之人吐出。
一加五靠着柱子，无精打采道：“福生无量天尊，好饿。”
“好饿。”柳序也这么说，他啧了一声，抱怨道，“工作真难找。”
一加五点头，在衣服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根能量棒，递给柳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