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灵’
叶凝宁从小就具有个“特异功能”。
或许小的时候还不太明显，但无论大人孩子，都总更偏爱她，若是同一辈的孩子们在一块玩耍时，她必然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甚至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爷爷，看到她也总忍不住喜笑颜开，即使满脸褶皱如菊花盛放。
长大了，小学、初中、高中，每日的情书如雪花般飞来，粉色红色的情书和告白像是批发，她厌倦了这种感觉，无论男生女生，似乎都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会无法自拔地陶醉于她。
有些时候，终归不免应承。她清楚，家族是把她当工具用的，即使再怎么受长辈欢迎，可私情终归得为家族的共同利益让路。于是，她常常被家长在各种晚宴中推出，成为最耀眼的金刚石。家族凭借她的“特异功能”，收获了各界大佬的友谊——
大佬们都对这个貌美的小姑娘青眼有加，但也只是青眼罢了，全然没有一些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的家伙们想象的那些什么（出自叶凝宁大小姐的亲口所说）。在阿谀奉承中，她学会了伪装，就像庄舟说的那样，一手演技出神入化，或霸道女总裁，或香软娇娃，或邻家清纯小白花，角色信手拈来。
叶凝宁也说不清楚，那些大佬为什么对自己没有那种肮脏的念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魅力值Max，以至于让那些人自惭污秽，觉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许是天意所授，她将自己这个能力命名为——
「情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于「情人」的开发和使用，也愈加驾轻就熟了。
在调查局中，她的代号是‘月光’。
高高在上的皎洁的月，将柔和悲悯的光平等地映照在每一个人身上，却也是永远无法企及的万丈光芒，人们会将其放在心中诚心供奉，却绝无可能被人伸手采撷了去。
然而此刻，月神下凡了，要与凡人嬉戏。
终究不是双人舞，范荐怔怔地站着一旁，眼睛似乎在叶凝宁的身上扎了根。裙裾在舞动，像是绵延万里的月光，予他以无上的宁静，随着浅斟低唱的歌声，他的眼神也逐渐变得迷离。
一股迷迷糊糊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像是坐在小船上，荡啊荡、荡啊荡……
眼前的场景似乎发生了变化，哪怕明知道是幻觉，范荐也绝不愿意离开，只愿意跟随那只小船一起，顺着柔和的水流与月光，向着远方飘飘荡荡，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
脑子里面突然跳出了什么东西，范荐蹙起了眉。
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
他竭力回想，眉头深深锁在一处，显得有些痛苦。
不像是脑中突然被植入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产生的痛苦感，而更像是自己在记忆的流光中抓住一抹将要被淡忘的影子，于是开始竭力回想，去记起那个对自己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自己的……情人？
被植入的概念，与原本对爱人的记忆，开始缓慢而黏稠地杂糅，范荐时而茅塞顿开，时而眉头紧锁，无数次的变脸，或悲或喜。那，是对原先记忆的搅动与扰乱，自不存在中强行插入，并且竭力弥补记忆的接口。
若是庄舟再这里，看到范荐的神色，准会吓一跳——
当初，在自家横渠书店的门口，他就是这样一种表情。
叶凝宁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被卷入记忆的漩涡的范荐，动作幅度轻而小地拍了拍因过度紧张而大幅起伏的胸口，看向一旁只留下空壳的庄舟的身体，眸中蕴含着深切的担忧。
庄舟……我已经帮你打开了他思维的漏洞和缺口，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直入虎穴夺得虎子，可就全靠你了……不过，你要知道，完不成也没关系，我是不会怪你的。
对叶凝宁来说，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别的……
难道，还会有什么别的吗？
·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庄舟想起了这首歌谣。
不，或者说是范荐想起来了更合适。
这里毕竟是范荐的精神空间，庄舟脑海中无端浮现的很大一部分念头，大概都来源于范荐思绪的映射，包括对叶凝宁的觊觎，包括心中对所谓社会秩序的怨憎，也包括，
他的情人，秦萱。
在范荐的情感映射中，秦萱对一切都饱含着深切的爱和善心。
这首童谣，是秦萱准备练给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听的，第一首歌。
如果庄舟猜得没错的话，那么，这个无端出现的‘情人’的念头，大概是叶凝宁的手笔了。
而综合其在范荐精神空间中的所见所闻（包括他被关押在「幽闭恐惧症」所构建出的黑暗囚笼中的回忆），庄舟可以肯定了，在系统任务中所谓的‘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灵’，是怪谈出现的根源，是上辈子地球中赫赫有名的名著孕育出的灵智，但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不明物质的侵蚀，连带着‘灵’本身的存在、以及其传达的理念或思想等精神内核，都产生了一定层面的扭曲。
而这些扭曲的‘灵’寄生在人的身上，也就成了现在怪谈出现的原因之一——在庄舟看来，形成怪谈大概不单单是‘灵’的出现，更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问题，绝非‘灵’污染了这个世界，而可能是这个世界本身存在的污染，污染了‘灵’。
好比《情人》，上辈子的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这本是讲述了法国殖民地中，白人少女与中国富家少爷之间绝望而美好、无助却真挚的爱情——
但换到这个世界，却成了魔女对常人造成的深植入内心的精神诱导，而庄舟怀疑，当叶凝宁将这个‘灵’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可以将自己的形象塑造成对方可望而不可即的‘情人’。
由此，来进行细腻或粗暴的诱导，在潜意识中直接控制外人对其的顺从和无条件依附，从精神层面直接改变人的思维惯性，强行扭转方向！
粗俗点来说，就好比女神执掌手下的数十万舔狗大军，直接横推世界！
而舔狗们还惨兮兮地以为，女神和自己是真爱……
“那么，范荐，让我想想看，你的‘灵’是什么呢？”
庄舟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