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中突兀见南台
同治十三年(1874),五月。端午节将至,开镰收割新麦了,人们欢庆“麦秋”。一年中第一个收获时节,给人喜悦。
严复久已期盼这个热闹的端午节,船政学堂严格的军事生活拘禁得太久,而儿时的记忆依然十分鲜活,他很想再找回那有趣的童年。
福建,古称闽越,地处中国东南一隅。严复记得读《徐霞客游记》中的《闽游日记》所得的印象,尽是“过岭”,“登岭”,“有路越岭而来”;“渡山涧”,“溯大溪南行”,“四山环锁,水出无路”,“舟楫不能过,遂舍舟逾岭”。即使来到海边,记载的也是“宁洋之溪,悬溜迅急,十倍建溪”,入海路程越短,“则流愈急”,“舟不能上下”。正因为山水阻隔,交通不便,福建少受中原战乱影响。又得天独厚,雨水充沛,少有霜雪,人们“以渔猎山伐为业”,温饱有余。严复在民国十年(1921)二月,为家乡阳岐尚书祖庙撰写的一副对联,从中可见严复早年生活环境:
十万家,饭美鱼香,唯神之赐;
百余乡,风清魔伏,为民所依。
人们常说“人杰地灵”,儿时的生活境遇,给人以终生影响。为了感受严复,笔者曾经探访他在福建、台湾的踪迹。
今天,在福州市,有三处严复纪念地,一是严复在“三坊七巷”郎官巷20号的故居,这“投老还乡一小楼”,是当年福建督军兼省长李厚基特别送给严复的。这是一所老屋,奠基砖上有“同治丁卯(1867)年致远堂置用”字样,至今已有一百三十多年了。原是16、17号两所内部通联的房屋。典型的“合院式”建筑布局,融砖石建筑和木结构于一体。16号有正门,两旁是向外突出的防火马鞍墙。大门上面,两墙之间,嵌着一个有小屋顶的门头,门头有精美的木雕饰,映衬得大门显得很是气派。进入大门后,迎面一座插屏门,过了插屏门,展开一方天井,麻石铺地,中有一眼小巧的水井。天井两边是披榭。踏一级台阶,便是正厅,两旁有厢房。厅后有厨房。正厅西墙开一精巧的拱形圆门通17号。过圆门,另有一个天井,花木扶疏,十分幽静。后面是两层的小楼。进花厅,经木梯登小楼,便是严复的书房、卧室。一九二〇年十月二十九日,严复因病回到福州,住进这所房屋,直到一九二一年十月二十七日逝世。严复病中赋诗述怀:
投老还乡卧小楼,身随残梦两悠悠。
病差稍喜安眠食,语少从教减献酬。
壮志消沉看剑鼻,老怀回复忆壶头。
遗踪处处成枨触,依旧城南水乱流。
字里行间透露出晚景萧瑟的落寞。严复在给友人熊纯如的信中,也曾经发出悲凉的慨叹:“坐卧一小楼,看云听雨……稍稍临池遣日,自谓从前所喜哲学、历史诸书,今皆不能看,亦不喜谈时事,槁木死灰,唯不死而已。长此视患人间,亦有何用乎?”
严复在福州的第二纪念地是下岐李垞玉屏山庄故居。清光绪十九年(1893),严复尽管已经四十一岁,仍然从天津赶回家乡参加秋试,期盼得到一个举人的名分。他与同乡叶大庄结伴回到福州,就寄居在叶大庄的玉屏山馆。当年,此处村外有河环绕,河边龙眼树叶浓花密,橘柚成林,热风中另有一番清凉。严复很羡慕这富贵闲人的庄园。叶大庄在一九一四年去世后,家道中落,变卖房屋。严复在一九一八年有意购买。他在给儿子的信中说:“下岐房子,吾本日坐轿前往踩勘,屋已数年无人居住,颇呈灰槁荒芜之象,经一番花钱收拾,又添家具铺陈,当有焕发之观,比诸借宅城中,掷金虚,孰为合算?灼然明矣。”于是,购买了其中一所住宅,以作第三个儿子严琥结婚的新房。这里留下严复许多欢声笑语,快如之何的记忆。戊午年(1918)除夕,严琥结婚吉日,严复日记记载:“天雨,然亲友至者不少,约三十席。”随后,他去上海治病,在沪江楼还给女儿寄诗道:
已作归山计,何因更远游。
当年杜陵叟,月色爱鄜州。
严复透露出浓浓的爱恋故土,爱恋家乡之情。
人们也还记得他的庚申(1920)除夕诗,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除夕:
除夕仍为岁,还乡未是家;
枕高人病肺,鳞远壑收蛇。
儿女天涯梦,寒梅水国花。
……
儿女们多已远离身边,身体衰老,哮喘病日渐加重,心灵痛楚不堪,老境凄清,感慨万端。这与曾经意气风发叱咤风云的严复相去何止万里!
严复在福州的第三处纪念地是阳岐祖居。严复的祖上严怀英是河南光州固始人,于唐朝末年迁入福建,曾经官至朝议大夫,修建了一座拥有几重天井、厅堂、厢房的院落,门楣上有“大夫第”一方直匾。严复童年曾经生活在此,九岁时在这里就读私塾。这里处在福州南台岛的西南端,有溪通乌龙江。鱼米之乡,风光绮丽。“老榕吹绿晚萧萧,小市渔归正落潮。”严复的《梦想阳岐山》诗中有句:
门前一泓水,潮至势迟迟;
不复忧流直,回澜有石崎。
严复更在一九一八年秋天写诗:
不返阳岐廿载强,李坨依然挂斜阳。
鳌头山好浮佳气,碕角风微簇野航。
水鸟飞来还径去,黄梅香远最难忘。
何从更作莼鲈语,东海如今已种桑。
晚年的严复,心已回归宁静的家乡。严复像所有赶海的人一样,“水手远走天涯海角,最终仍然回到解缆出航的港口”。
清同治五年(1866),严复父亲因为给人医病而感染霍乱去世,严复被迫随母亲回到阳岐老家。
除了上述三处,另有一处是严复少年时期最重要的活动地方,严复曾经有诗:
惟有少年腾掷处,梦中突兀见南台。
这个南台在何处?近年来,人们对于严复出生地究竟在哪里,少年时活动的区域何处,有许多探讨。
福州有两处地方被称作南台,一是相夹在闽江、乌龙江之间的南台岛,即现在的福州仓山区和相邻的市郊,阳岐在岛的西南端。一是面临闽江的福州市区的南台,即现在的福州台江苍霞洲钓龙台附近。严复的孙女、著名台湾作家严停云在《吾祖严复的一生》中写道:“祖父出生在清咸丰三年农历十二月初十日(1854年1月8日),福建的福州南台苍霞洲。”曾祖父“是一位中医,位居苍霞洲的寓所是曾祖父的‘医生馆’。祖父和人称严半仙的他的父亲、母亲陈氏、两位幼妹,一家五口住在馆里”。祖父“九岁令回阳岐乡进……私塾”。祖父十四岁“结婚了,娶的是王家小姐。同年六月,当地流行霍乱,曾祖父不眠不休地救治病人,终于被传染而不治弃世。”“曾祖父去世后……一家人摒挡了一切,迁回阳岐故乡。”这应当是权威可据的叙述。严复自己在《观海大兄八十寿序》中也曾经写道:“先君在日,寓钓龙台,以医名一时。”“伯父每来谈乡中事,时余尚幼,侍侧听之,娓娓忘倦也。”
好了,至此我们得出一个清晰的轮廓:严复祖居福州阳岐,父亲去世后,随母亲迁回阳岐祖居。而他出生在福州市区南台苍霞洲钓龙台,生活到十三岁。
“少年腾掷”的南台,魂牵梦绕啊!
闽江由西向东,临近福州西北,劈分南北两股,北面为白龙江,南面为乌龙江,穿福州城而过。然后在福州东面的马尾汇合,逐渐入海而去。两江冲击,在两江之间形成冲击洲南台岛。阳岐在南台岛西南的乌龙江边,苍霞洲在白龙江北岸福州城区南端。外来船只进入闽江口,溯乌龙江而上,舶于南台港,南台逐渐成为著名的江海码头。“百货随潮船入市,千家沽酒户垂帘。”清康熙时,随着施琅进军台湾,台湾完全回归,福建安定,经济发展,南台得地利之先,商铺、客栈、酒楼、妓院林立,五行各业杂陈。从现存的旧时《福州城台景观图》上,看到店铺临江成市,江岸干栏式木楼,极富南方水乡风韵。“庐舍鳞次栉比,人烟绣错,市场繁荣。”
福州,素有“福地宝城”之称。榕树,气根悬挂,树冠浓密,满城皆绿;木棉高擎,繁花如炬,殷红艳丽,如火如荼。有人形容福州“环山、沃野、傍江、吻海”,“城在山中,山在城内”。俗谚:“三山藏,三山现,三山看不见。”人们在福州城中,看得见三座奇特的小山:屏山(越王山)、于山、乌石山,这就是所说的“三山现”;另有泉山、罗山、玉尺山被城市建筑包裹,不易显露。山横廓外,山在城中。福州城集汇八闽之水,滨海而兴。每当大潮,海水倒灌,江边街道成河。河海都市,自成特有景象。清人有诗说:
山藏城内皆三岛,水到门前即十洲。
多少衣冠来避地,至今名胜擅风流。
福州,秦时,为闽中郡。公元前二世纪,汉高祖五年(前202)刘邦封无诸为闽越王,“王闽中故地”,管辖侯官、闽县,即今之福州。在漫长的历史中,福州得天独厚,冬日无雪,几乎四季无霜,没有遭遇过大的自然灾害。地处东南一隅,也没有遭受大的战火破坏。唐宋以来,随着中原文化转移,人文荟萃,有“海滨邹鲁”之称。福州人自比曾经诞生过孟子的古邹国和诞生过孔子的鲁国,并非凭空妄说。有学者研究统计,自唐兴科举到清末废科举的一千三百余年中,福建考中“进士”的有四千六百八十四人,约占全国所有进士五万四千一百零九人的百分之十一点五,其中,福州人达一千四百二十人。另一方面,明末清初,西方殖民主义东来,迫使中国人向西方学习,中国科学技术重新起步,中国知识分子由旧式士大夫开始向科技人才转变。福州独得风气之先,出生于福州的林则徐最早喊出睁开眼睛看西方,“师夷长技以制夷”;主政福建的左宗棠则率先实行洋务,首倡开办船政学堂,延聘洋教习,更有远见地提出不仅“欲广其传使中国才艺日进”,更为“而后西法可衍于中国”。可以说,传统汉文化的深厚积淀,近代自然科学技术知识的传播,福州因辟为五口通商之一,最先受到欧风东渐的浸染,中西文化交流、碰撞,兼收并蓄,融会贯通,为严复的脱颖而出提供了丰实的基础和难得的机遇。
福州多山,严复在诗词、书信中曾屡屡提到钓龙台。《闽书》记载:闽江南岸,有南台山,也称钓龙台山。“崇阜屹立,俯瞰巨潭,台上可坐百余人。”原有米芾题写的“全闽第一山”石刻。相传,越王曾经在此钓得白龙,于是筑台纪念。“逐鹿师还神器定,屠龙人去钓台空。”少年严复,攀援到高台上,当有无尽的遐想。
古人吟咏南台的佳句,“夜色海中月,秋声江上潮。渔灯连水岸,霜月映枫桥”,“绿鸭滩头聚一丘,渔村蟹舍乐无休。路通河口水长绕,潮过江心水不流,柏岭樵歌吟上下,钓台月色照春秋”,在少年严复心中,留下了一片田园风光,一派美丽景色。特别是陆游的“白发未除豪气在,醉吹横笛坐榕阴”,更引发他对家乡的眷恋。
严复曾经有诗称赞好友和同乡林纾翻译《巴黎茶花女遗事》:“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严复也曾经想像林纾那样回到家乡安静地著书立说,再登钓龙台:“颇似庐岑结精舍,倘容桐濑登钓台。”
福州,有遐迩闻名的“三坊七巷”,这是福州人闲时喜欢“咔溜”的去处。福州话把游逛、玩耍称为“咔溜”。在两条平行的南大街和南后街之间,有衣锦坊、文儒坊、光禄坊;有互相连通的七条横巷:杨桥巷、郎官巷、塔巷、黄巷、安民巷、宫巷、吉庇巷。历史上聚居着文人学士、达官贵人,每条巷子都因为有过名人居住而显得辉煌。我们略举享有盛名的一些人,就可见一斑。衣锦坊有清代大儒郑孝胥的旧居;文儒坊有末代皇帝溥仪的老师陈宝琛的祖居;光禄坊有现代著名作家郁达夫的旧居;杨桥巷有为推翻清王朝创立共和而牺牲的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觉民旧居,后为当代著名作家冰心的祖居;郎官巷有戊戌变法中被杀的林旭的旧居;宫巷有清末致力于经营台湾的沈葆桢的故居。最令人敬仰的当是南后街的林则徐故居。原是清朝廷敕建的林文忠公祠,厅堂正中是林则徐的画像。一副楹联“白头到此同休戚,青史凭谁定是非”,发人深省。由此,我们可以想见严复成长的人文环境。严复晚年曾经在此度过最后的岁月,当然,他少年时,还无缘跻身“三坊七巷”。但是,历史上这里是福州著名的灯市,每年农历正月十三起,南后街便花灯如海,游人如织,入夜,绚烂通明,果然是“花市灯如昼”。福州的橘灯尤具特色,“橘灯”在福州话听来如同“吉丁”,人们因此谐音而喜其吉利,大发利市。严复喜欢这里的热闹,喜欢这里的人气!
“三坊七巷”还是福州著名的书坊,古书、碑帖、字画、文玩,使人驻足留连。
今天,“三坊七巷”虽然力求复旧,但少了往昔的韵味和清幽,昔日的南台、苍霞洲也已不可寻,随着城市的扩大和发展,旧城的痕迹湮没无存。据说,今天福州第四中学所在的山丘就是昔日的钓龙台。在台江,我们看到一株高大的榕树,树冠蔽日,气根悬垂,枝叶茂盛,绿荫覆地。浓绿丛中,矗立着严复塑像,恍如一位老年智者,深沉地凝视着大地。人们无从寻觅和认识少年严复了。
我们仍然回到同治十三年(1874)严复向往的那个端午节。
福州端午节,家家书写“午时书”帖:“海国中天节,江城五月春。”艾蒿、菖蒲交叉插在门上,驱虫祛邪。小孩子额点雄黄,手缠五色彩线。吃粽子,赛龙舟,更令孩童欢喜连天。台江、魁岐、马尾江上,鼓乐震天,龙舟竞渡,红旗飘飘。竞渡到达终点,江边楼台,向江中抛下鸭子,引得划手们跳下水去,你追我赶,争抢惊窜的鸭子,热闹非凡。后人有诗,足见一时盛况:
楼高百尺俯台江,群龙出没难悉数。
耳边又闻爆竹声,争鸭夺标舟三五。
同治五年(1866),严家经历了一红一白两件大事。
春天,严复遵父母之命,与王家小姐结婚。此时,严复实际年龄十二周岁。严复出生于清咸丰三年十二月初十(1854年1月8日),按照南方习惯,孩子出生那一年,已算是一岁,过了农历新年,便又增长一岁。严复出生后不到一个月,便被称为两岁,到一八六六年,严复虚岁十四。当时当地,早婚已成习俗,做父母的都急着想抱孙子,严家也不能免俗。于是,严复按部就班地走完说媒、定亲、迎娶、圆房的红喜事,少年夫妻,懵懵懂懂,战战兢兢,过早地告别了童年,算是成人了。
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丧事,彻底改变了家庭境遇,结束了严复无拘无束、无忧无虑的童年。这年,福州霍乱流行肆虐,郎中先生严振先,古道热肠,悬壶济世,日夜为人治病,不幸受传染,竟在农历六月二十日(7月31日)撒手人寰。“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是人生三大不幸,严复幼失怙恃,悲痛可想而知。父亲去世了,全家顶梁柱轰然倒塌,没有了收入,难以继续在苍霞洲生活,母亲陈氏只好携带严复、他的两个妹妹和严复新婚的妻子回到阳岐祖居。没有田地,没有积蓄,衣食无着,依靠母亲、妻子做针线活挣钱糊口。严复彻底结束了自己的童年。
就在这年十二月,严复进马尾船政求是堂艺局学习,艺局既供饭食,每月还发给白银四两作为赡家之用。从那时以来,严复在封闭的环境中,学习了五年。同治十年(1871)毕业,立即被派到“建威”军舰练习,同治十二年(1873)转派到“扬武”军舰实习。前后八年,严复由少年到青年,在严酷的军事生活中,经受磨炼,养成了良好的海军军人素质,也使他缺失了由少年到青年自然成长中许多应有的乐趣。禁锢得太久的心,需要纵情地释放,严复多么想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端午节!“粽能益智,蒲可延年。”“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洋溢着柔情蜜意,无限温馨!严复记起了苏东坡《六幺令》词中佳句:
虎符缠臂,佳节又端午。门前艾蒲青翠,天淡纸鸢舞。粽叶香飘十里,对酒携樽俎。龙舟争渡,助威呐喊,凭吊祭江诵君赋。
严复联想到自己的娇妻,他喜欢她包的碱粽。那是一种福州特有的素粽子,糯米浸泡后,和入适量碱水,蒸熟后,把粽子剥开,糯米黄中带绿,粽叶清香扑鼻,又黏,又软,又滑,既不包肉,也不用豆,别有一种质朴和田土气。每年端午,她总把自己巧手包好的粽子剥开,恭敬地送到丈夫面前。这时,严复柔情万千,喜不自胜。今年端午,又不比平常,一宗人生大事,如期而至,使严复咚咚心跳。他回到阳岐,发现妻子的肚子鼓了起来,妻子的眼光也变得不同寻常。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挨近妻子,想问什么,妻子瞟了他一眼,无限娇媚地说:“你还问呢,你做的好事!”
严复连忙问道:“是真的吗?”
妻子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娇羞地说:“你要做爸爸了!”
严复情不自禁地把妻子抱在怀里。
“感郎不羞赧,回身就郎抱。”严复脱出懵懵懂懂,轻怜痛惜,渐入佳境。
少年夫妻,结婚八年,但是分别的时间多,相聚的日子少。新婚不久,严复即入马尾船政学堂学习。五年间,每年只有端午、中秋各三天假期,元旦也只不过十天的假期,再没有其他节假日,也没有星期天。毕业后就上舰练习,远赴南洋,东去日本,难得回家。严复多么想有一个长长的端午节假!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军令传来:“限时立刻归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