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三月十六夜吃面
宋年念头至此，惊出一身冷汗，当即起身想要去城隍通报。
刚刚迈出一步，宋年便愣住停步，怔在原地。
他该用什么理由去说服王通判，来让整个安平县，乃至于地府鬼将阴兵都随着他的想法而变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即便自己说了此事，也根本没有东西能佐证这个想法！
说自己是猜测而来？
不行，虽然宋年在此次事件中帮了安平县大忙，但如今这老妪的行动轨迹并无错漏，贸然说出并无证据能站得住脚，若不是有善果书在身，就连宋年也会被她骗过去。
说自己是靠卦术推衍而来？
那更是无稽之谈，且不说寻真观并不以卦术见长，就说他如今并未筑基，如此大事其间涉及因果大的吓人，他宋年何德何能得以窥破此等命数？
宋年收回脚步，缓缓坐回座位，面露思索之色。
面对宋年的李云心，看着宋年神情不断变换，最后起身迈步，刚走一步便停步不前，随后又撤步回座。
一番动作下来，把李云心弄得一头雾水：“是我刚刚说错了些什么吗？”
宋年听到李云心询问，长吁一口气：“不，你说的东西很有价值。”
随后抬眼看向李云心：“假如这老妪在遇到你之前便有伤在身，那恐怕三月十八时，这老妪一定会攻打阴司。”
李云心闻言并未第一时间反驳，反而是在思考之后看向宋年：“以如今情况来看，若她当真有所动作，也无异于狼入虎口，应该并无大碍吧？”
宋年闭眼，整理了一下目前他所拿到的信息。
城隍在三月五日前被郡城隍调走。
李云心三月七日被袭击。
三月十五日，善果书察觉自己命数有变，推衍出未来局势。
三月十八日，厉鬼上门，鬼门大开。
而今天，三月十六，自己改变了李云心的命数，将其救出，消去了她化为鬼尸杀上寻真观的可能。
那个钥匙就是……
宋年睁眼，目光如电，盯着面前的李云心：“李姑娘今日为何突然起了破阵而出的心思？”
李云心奇怪道：“今日上午身躯阳火突然稳定许多，好似有东西在不断维持我的身躯阳气，魂魄也随之稳定了不少，便有了破阵的心思，这不是你的手笔吗？”
“假若阳火只稳定一个时辰左右，李姑娘又会如何打算？”宋年目光灼灼，想从李云心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那样的话……凝练的魂力并不足以让我破阵。”李云心并未多做思考，很快给出了答案:“但这一个时辰也很宝贵了，可以心无旁骛地凝练魂力一个时辰，足矣让我的魂霞再增加两成威力，好在最后时刻与这邪道鱼死网破。”
宋年眯起眼：“若是这老妪再受你一击，可还有多少余力？”
“她虽身受重伤，但却修养多日，即便再受了这一击，也很难说能杀她，最多将其恢复到重伤的情况。”
李云心略作斟酌，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道。
就是这个！
这就是第一次推衍与第二次推衍中最大不同的背后原因！
今日上午离去前，宋年交于李员外的乃是整整一葫芦醒魂丹，足有十粒之多！
而第一次推衍中，宋年只交付李员外一粒。
一粒醒魂丹，不足以让李云心破阵而出，但却能让她积蓄力量，在最后练化之时给这老妪来一下狠的！
受创之后，这老妪所带底牌便不能动用，不得已才放弃了阴司，转而来到寻真观！
想通此节，告知城隍反倒不是必须的了，作为奇兵突兀而出，反而是更有效果。
宋年心神顿时放松下来，看着面前好奇的少女，轻笑出声。
谁能想到，眼前少女居然真是那最关键的一环，即便是一颗小小的醒魂丹，到了她身上也能撬动整整一县的生命砝码。
李云心见面前小道士突然间没了凝重，转而盯着她笑出了声，顿感莫名其妙，一时间还有些羞恼。
眼见面前少女面色晕红，面露不善，宋年轻咳几声：“若真如李姑娘所说，那我有十成把握，三月十八日子时左右，这老妪一定会来安平！到时候……安平县的守备是否有效就很难说了。”
“至于为什么……我这人天生有一股灵觉傍身，有关自身之事都有莫名警兆，这灵觉自我入道修行至今，凡有所感必有所应，从未出错。”
宋年随口扯了个理由，既然已经明了这老妪的谋划打算，也找到了那一线生机，那说服城隍便不是必须的了。
至于为何要与李云心说明，实在是眼前少女有些过于邪门了。
她的事项只要有一丝丝变动，安平县的结局也跟着一起发生变化，颇有些天命之人的味道。
宋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见到善果书便改变了想法，还是信这个邪的，自然是要争取李云心与自己合作。
宋年话音刚落，杨老伯便端着两碗清汤面走来，嘴里吆喝道：“面来咯！”
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放于二人面前，杨老伯并未多说话语打扰二人，放下面碗筷子便转身离去。
此时晚霞已经消失在群山之后，一轮满月在空中出现。
初春时节，夜晚并不暖和，汤面腾起的白雾在二人中间弥散，宋年与李云心的目光在这若隐若现间对视。
几息之后，李云心抬眼看看已经泛起点点群星的夜空，拿起筷子，拌了拌有些坨住的面条：“时间不多了，快些吃完。”
宋年听见她如此说，知道她是信了自己所说之话，心底莫名有一丝异样，将这点莫名情绪压下，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面条。
劲道滑溜，是碗好面。
…………
李员外蹲在李府门口，依然如早上那般双眼乌青，手里端着的东西也从稀粥换成了一碗面条。
看着满月自山中升起，李员外吸溜了一下因为寒冷流出来的清鼻涕，把碗中放凉的面条拌了拌，挑起一筷子放入嘴中。
“吸溜~”
虽然有些凉了，但一口下去也是满嘴香味，塞得满满当当。
嘴里嚼动不停，李员外的心思却不在这碗面上。
早上宋道长匆匆而来，抓了只鬼又匆匆而去。
下午云心虽然醒了，没说几句话呢，便提剑飞掠而去，只留下了救人二字。
救谁？
除开宋道长，还能是谁？
比起自家侄女，李员外今天突然发现自己对宋年反而更了解一些。
起码他知道宋年确实有道行在身，自家侄女今天下午那一飞，他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陌生感和不真实。
但不论如何，这次事情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能把宋年这等高人陷住，让自家侄女也忙不迭飞掠而去，可见其中危险。
李员外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干着急。
自从李云心飞掠而去，他便蹲在门口等着二人归来，如今已然入夜，却依然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吸溜~”
把最后一口面条吸入嘴中，想了想，李员外还是将面汤喝光。
两口喝光面汤，大碗刚从眼前移开，两道熟悉人影出现在李员外眼中。
街口走来的正是宋年与李云心。
一道红衣，一道白衣。
相谈甚欢。
李员外看了看二人之间的距离，也就两掌之数，更不要说自家侄女脸上也并无异色，反而还隐隐带着笑意。
手中面碗滑落在地。
李员外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