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逼她知难而退
“公子,门口来了个叫花子,挡着大门不走,小的赶她也不走。”
“叫花子?”
楚仲景不甚在意地一撇。
平西侯府大门上两笼琉璃盏光华璀璨。
而台阶底下,安禾正弯下腰去,光线昏暗,楚仲景一时没看清。
他皱眉,温声道:“给些银钱便是,如此大声训斥,像什么话。”
安禾握着冷硬馒头的手一顿,白日里高高在上的楚仲景让她陌生,眼前的楚仲景又似乎没变。
他总如此温和待人,哪怕是家丁眼里的“叫花子”。
可他到底是变了,变得眼高于顶。
否则但凡他仔细看一眼就会发现,眼前的人着装只不过是个普通妇人的装扮,哪里与叫花子沾边?
他从前在青州,不也是日日由这样的粗布衫裹身?
安禾攥着馒头的指骨发抖。
家丁取了银两,匆匆跑下台阶,递给安禾:“我家世子仁心,你拿了银子快些离开吧。”
安禾抬起头,迷蒙灯色下,女子瞳仁乌黑,肤色白皙中透出健康的红色光泽,绝非什么乞丐。
家丁一惊,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这可是足足二两银子呢,给谁谁不高兴。
但下一瞬,让家丁更惊愕的事情发生了——安禾没有接银子,却将手中馒头直直往世子的头砸了过去!
那馒头又冷又硬,杀伤力堪比石头。
“世子!”
楚仲景猝不及防被砸到了头,一阵剧痛之后,便有温热的血从额头流下来。
宾客登时吓得步伐大乱,小厮扯了帕子来替他止血。
兵荒马乱中,楚仲景才看清台阶下那神情冷厉、眼底讽刺快要溢出来的女子。
安禾!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了。
楚仲景脑海里嗡鸣一声,连头上的血流四溢都忘了,疾步往下走,可越离安禾越近,越生了怯意。
今日自己没看花眼,那就是安禾。
她定是看到自己迎亲的一幕了。
“阿……阿禾。”
“回家探亲,却原来是与自己青梅竹马的人成亲来了。
“家族复起,娇妻入怀,真是人生得意啊。”
“难怪半年来,书信一封也无,只怕是早将我给忘到脑后了。”
安禾森寒的语气犹如一根根钢针,狠狠扎入楚仲景心脏。
楚仲景喉间干涩,极力想解释,出口的话却显得苍白:“阿禾,并非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说,我……”
话说一半,脑海里爆鸣,楚仲景身子一晃,倒在了安禾面前
“世……世子!”
“天呐,世子被砸晕过去了!”
“还不快将这山野村妇绑起来!由得她在侯府门前撒野!”
……
昏暗房间内,一线明阳自小窗里撒进,稀碎的灰尘在那丝光线中跳跃,逐渐在安禾眼前放大。
安禾动了动手指头,浑身无力。
她已经被关在这间柴房里三日了,三日来,除了有人送水之外,再无一人前来。
平阳侯府大概是想要存心饿一饿她,三日来,竟然只给她水喝而没有食物裹腹。
安禾已经浑身无力,腹中饥饿鸣叫不断,头晕眼花。
安禾抿抿起皮的嘴唇,暗暗后悔当日不应该毫无准备就上平西侯府来的。
她高估楚仲景了,没想到楚仲景如此无情。
这是娶了高门妇,就存心想让她这个糟糠之妻饿死在柴房里!
柴房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房门被人打开。
安禾以为是来送水的,却被两个婆子架起来,拖出了柴房门。
三日未见光明,乍然触及阳光,安禾眼睛被刺得眯起,好半天才适应。
柴房外,明阳笼罩下,一群丫鬟前面站着两名贵妇人。
一名正值青春年华的绰约美妇。
一名约莫四十多岁,保养得当的贵妇,嘴角有几分与楚仲景相似。
安禾心知这妇人大约是楚仲景的母亲。
此刻,那妇人姿态高高在上,向她投来的目光似在看蝼蚁,目露不屑。
“就是你砸伤了我儿子?”
“是。”
“混账!”沈氏柳眉一拧:“区区乡野村妇,谁给你的胆子砸我儿子?你可知那日有多惊险,太医说若伤口再偏一点,则脑中积淤,后果不堪设想!”
“乡野村妇?”安禾讥讽一笑:“这位夫人可知,我这乡野村妇是他楚仲景的何人?”
这话似踩到了沈氏痛处,沈氏冷冷指着安禾呵斥:“住嘴!”
安禾恍若未闻,掀起眼皮直视沈氏:“六年前,若非我这乡野村妇,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被废世子,如何在鱼龙混杂的青州城内活下去?”
“你儿子可还与我这乡野村妇成了婚,育有一子,日日与我这乡野村妇朝夕相对粗茶淡饭,当时他为何不嫌弃?如今他复起了,就看不上我这乡野村妇了?”
”闭嘴,给我掌嘴!”沈氏怒斥。
巴掌狠狠扇在安禾脸上,安禾眼冒金星。
那婆子手劲极大,几巴掌扇下,安禾嘴角破了,丝丝缕缕的血液流出来。
“够了。”沈氏才高抬贵手让婆子收手。
沈氏看了一旁的大儿媳刘氏。
刘氏心领神会,来到安禾面前,抽出帕子轻柔地擦去安禾嘴角的血痕。
喟叹道:“姑娘这是何必?我观姑娘也是个明白人,想必姑娘也知道,何谓门当户对,小叔到底是个尊贵人儿,姑娘却……”
安禾闻到刘氏身上名贵的香料味儿,其中还混杂着麝香的味道。
她微微睁开眼睛,扫向刘氏。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饱满杏眼,眸中浸着凉丝丝的讥讽。
刘氏嘴里的话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奈何接触到婆母的目光,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姑娘若是良家女子也便罢了,我们却听闻姑娘还当过山匪,姑娘扪心自问,我们小叔怎么能有姑娘这样发妻呢?将来小叔步入官场平步青云,必然会成为旁人的笑谈。”
她顿了顿,撇开目光道:“但小叔在青州流放的确多亏了姑娘,这事我们侯府不会不认,只要姑娘提出来任何要求,侯府必然会补偿姑娘的。”
安禾讥讽更甚。
侯府先关她三日想让她知难而退,此计不成,又来两个女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无外乎是想息事宁人打发了她。
可她,是随随便便能打发得了的人么?
“我要见楚仲景,让他来见我。”安禾缓缓道:“我还要见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