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斗蚌
天色渐晚,淮水上游,靠近鹰愁涧的河面上,正停靠着四艘乌篷船。
四艘乌篷船不知为何,用粗壮的麻绳连在一起。
王麻子和贾仁义正趴在船边,打量着水下的情况。
贾仁义看着浑浊的河水,眉头紧锁,朝梁磲问道,“老大,根据方老头的河图,那老蚌就在下面。”
“但这河水又深又浑浊,根本看不清,要不然下去看看?”
梁磲面无表情,回应道,“你下去看看?”
贾仁义闻言,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小声说道,“那方家老婆娘描述的太过于邪乎。”
“这玩意儿如果真吃尸体的话,我可不敢下去。”
梁磲沉默片刻,便说道,“先放鸬鹚。”
四人来到鸟笼前,却发现里面的鸬鹚缩着脖子,似乎很是害怕。
好在方老头将这些鱼鹰训得很好,即便心怀畏惧,也会服从主人的命令。
四只鱼鹰钻入水下,消失不见。
而梁磲四人则站在船边,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水面。
可过去一柱香的时间,水面也丝毫没有动静。
按照道理说,鸬鹚虽然也会水,但绝对不能在水下待这么长时间。
“死了,乖乖,四头鸬鹚就这么死了?难道这老蚌真的成精了?”王麻子大惊失色。
梁磲神情凝重,回应道,“三位兄弟,话我就不多说了,若下面真有一头脸盆大小的河蚌,想一想,这老蚌壳子里得有多少蚌珠?”
“但凡卖出去一颗,就够让我们下半生大富大贵。”
“要是多卖几颗,那我们四人就能搬离这小渔乡,到淮水县上买个三进三出的宅院,再娶上四五个婆娘。”
众人闻言,皆是心头一震,眼中的恐惧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无穷无尽的贪婪。
王麻子说道,“梁老大,我们都听你的。下命令吧,你说你要怎么办?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麻子也在所不惜。”
梁磲嘴角微微上扬,回应道,“只要是水里的精怪,就没有不怕渔夫的。”
“咱们把它钓上来。”
王麻子歪着脑袋,问道,“钓?可拿什么做饵?老蚌爱吃什么?”
梁磲一指身后的船蓬,吩咐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们去取出来吧。”
贾仁义和剩下那名青年钻入船篷中,竟然抬出了一具发臭的尸体。
这尸体正是方老头,显然没下葬多久,便又被刨了出来。
梁磲冷冷吩咐道,“用铁钩勾住,抛下去做饵。”
王麻子和贾仁义两人,各自拿起船头上的两个大铁钩,勾住方大爷的尸身,随后将尸体抬到船边。
只听“扑通”一声,尸体入水,再加上铁钩有些重,迅速沉入水中。
梁磲、王麻子四人拉着铁钩后面的麻绳,缓缓将绳子放下去。
“可真够无耻的。”
远处水面上,露出一个鱼头,静静注视着船上的情况,将四人刚才的举动尽收眼底。
这人正是江水生。
他已经化作鱼头人身的怪物,手持一柄钢叉,朝水底游去。
水底有些浑浊,好在鲶鱼是用胡须感知四周的情况。
一幅幅由线条组成的画面出现在江水生脑海中。
根据水流的反馈,河底确实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石块,挡住了水流。
而且这东西似乎在不断升高,直奔沉下来的尸体。
江水生立刻掉头,钻入三丈开外的水草中,隐去身形,静静旁观,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水流就和炸开一样,扰乱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那老蚌上钩了!拉!”河面上,梁磲四人奋力拉扯手腕粗细的麻绳。
脚下的乌篷船随着水流起伏不定。
幸好四条船已经连在一起,这才没有倾覆。
“母的,这真是老蚌吗?怎么跟磨盘一样重?”王麻子开口啐骂,但却丝毫不敢放慢手上的动作。
四人时而放开绳子,时而紧拉,不断和水下的怪物角力。
水下,藏身在水草当中的江水生已经察觉到水流的变化。
这老蚌似乎抵不过船上四人的力量,被逐渐拉了上去。
江水生暗自诧异,“这老蚌到底有没有成精?”
“猴毛变化的鲶鱼足足能和四十个人角力,可这老蚌竟然敌不过四人。”
“难道不同的东西成精,天赋也不一样吗?”
就像老鼠成了精,还是被猫克制,蜈蚣成了精,还是被公鸡压制。
就在这时,一只死去的鱼鹰尸体慢慢飘到江水生的身边。
江水生抓住尸体,仔细查看,发现在鱼鹰身上竟然没有任何外伤,像是被溺死的。
“这么邪门……”江水生揣测道,“看来这老蚌真的成精了,我还是慢些出手,静观其变,试出它的手段再说。”
察觉到老蚌即将被拖出水面,江水生也跟着浮上水面。
“上来了!上来了!”贾仁义放声高呼。
四人定睛瞧去,却见铁钩正勾着一个缠满绿色水草的老蚌,破开水面。
这老蚌足有脸盆那么大,蚌壳上长满了绿色水草,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
只是铁钩上,方老头的尸体只剩上半身。
老蚌正死死咬住方老头的腰部以下,一枚铁钩正好钩住了蚌壳的缝隙。
“把它拉到船上……”梁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急忙吩咐道。
四人齐齐发力,便成功将老蚌拉到乌篷船的甲板上。
梁磲开怀大笑,冷冷说道,“上了船,看你怎么和老子斗?抄家伙。”
话音刚落,四人便捡起手边铁锤、石斧,纷纷砸向蚌壳。
“砰砰砰”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却见蚌壳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被敲的凹陷下去,露出一块白皙嫩滑的蚌肉。
“弄死它!”贾仁义觉得胜券在握,开怀大笑。
但下一刻,蚌壳稍稍打开,对着四人喷出一道白色水雾。
水雾迎风暴涨,化作迷雾,罩住四人脑袋。
四人才刚被罩住,便脚步踉跄,头晕目眩,直接昏迷过去,纷纷摔倒在船板上。
形势顷刻间被颠覆,刚才还占尽上风的四人瞬间成了待宰的羔羊。
这老蚌果然是成了精。
老蚌的蚌壳缓缓打开,轻易便吐出铁钩,看样子哪里是被钓上来的,分明就是在戏耍梁磲四人。
蚌壳中伸出白花花的蚌肉,化作一对女子般的藕臂,抓住木板,撑着蚌壳,慢慢爬向昏迷过去的四人。
随后手臂交叉在一起,又变作一根又粗又大的舌头,轻轻舔舐王麻子的脸庞。
舔舐的动作看似很轻柔。
但王麻子本来满是麻子的脸,却瞬间变的血肉模糊,竟然硬生生被刮去一层肉,露出惨白的头骨。
而王麻子似乎没有痛觉,反而嘴角微微上扬,喃喃道,“一贯钱,两贯钱……”
场面诡异至极。
老蚌将王麻子舔的只剩骨头和衣服,又缓缓移动到贾仁义面前,伸出白花花的蚌肉,将贾仁义舔舐得只剩骨头和衣服。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这老蚌就吸食了贾仁义、王麻子、和那青年的血肉。
它挪动到梁磲面前,故技重施,就要舔下了梁磲的半张脸。
梁磲仍旧面含笑意,陷入梦乡,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凡之处。
伴随着进食血肉,老蚌背上刚被四人砸出来的缺口竟然开始缓缓弥合,眼看就要恢复如初。
就在此时,一道破空声响起。
一柄寒光凛凛的三叉戟从水下抛出,恰好将老蚌伸出的白花花舌头钉在木板上。
“吱吱吱!”老蚌竟然发出老鼠般的惨叫声。
“妖孽,吃你爷爷一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