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主导命运的猫
“我好苦啊!”
柳生十三郎那不时传来的呼号,如重锤般狠狠撞击着众人的心房,令其震颤不已。
“你死了这条心吧,莫要再为魔龙教卖命!你痴迷的那女子正是我的女儿,亦是如今魔龙教的圣女,正是她的叛变,才致使我沦落至此!”
缘落重重地叩击着对面的墙面,奋力搬开一块木板,露出一处地道的缝隙,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胡说!她怎会是魔龙教圣女,她明明是被胁迫的,你怎可能是张士诚!”
因着缘落搬开的木板,柳生十三郎那声嘶力竭的呼喊愈发振聋发聩。
“老衲被困于此已然数年,又何苦诓骗于你……”
缘落满脸无奈,连连摇头。
“我好恨啊!”
又是一声饱含悲愤的呼号。
“他为何会对魔龙教的圣女如此痛恨?”
爱丽丝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朱栩。
朱栩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缓缓说道:
“他幼年时与姐姐相依为命,姐姐乃是他唯一的亲人。只因魔龙教圣女挑选死士,相中了他,他姐姐为护他逃离,惨死于那些浪人之手。此后,他毅然投身于镰仓幕府万中选一的武士应选之列,历经无数生死磨难,终磨炼成一名真正的刀客。”
爱丽丝神情恍惚,轻轻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从甲板下方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悲愤。
爱丽丝满心哀伤,满心困惑。
“一场爱恋,反目成仇,更是刻骨铭心。”
珠儿幽幽叹息,望向窗外,思绪仿若飘向了遥远的未知之处。
“爱恋?”
爱丽丝愈发迷惑不解。
“缘有起,缘有落。”
缘落口诵佛号,声音苍凉。
“先生,珠儿总觉得此间处处透着诡谲,咱们还是尽快将人救出,再做筹谋。”
珠儿收回飘远的思绪,神色凝重,谨慎说道。
朱栩微微颔首:
“珠儿所言极是。”
“他的那间密室应在下层甲板,你们下去之时务必千万小心,其中机关重重!”
缘落奋力拆解几块腐朽的木板,潮气弥漫,众多爬虫惊慌逃窜。
朱栩心中忽生疑窦:
“缘落大师,既然您在此处被囚禁数年,可知他们大致多久前来一次?”
“约摸半月方来一次,送来些许粮食与淡水。”
缘落指着一旁的水桶和被鼠咬虫蛀的米缸说道。
“那您又是如何度日煮饭的呢?”
珠儿追问道。
“便是如此。”
缘落抓起一把米,径直塞入嘴中,生生咽下。
朱栩转过头去,实不忍睹。
朱栩将披风递与珠儿,从缘落揭开的空洞处纵身跃下。
“先生!”
珠儿趴在洞口,惊声呼喊。
“你们守在洞口,我先去探查一番。”
见洞底朱栩的身影消失,珠儿轻嘟小嘴,满脸忧色。
爱丽丝行至近前,身姿轻盈,翩然跃下。
“哎!你!”
珠儿心头一惊,一咬牙,深吸一口气,亦纵身跃下。
朱栩的火折子在这下层的船舱中仅能照亮方寸之地,四周昏暗如墨,迷蒙难辨。
此处竟是一个偌大的厅堂,阴森恐怖,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朱栩隐约瞧见四周高台上放置着一些巨大的圆木和石块,想必是类似滚木礌石的致命装置。
这些装置散发着冰冷的杀意,仿佛随时都会轰然滚落,将这有限的船舱空间化作一片血腥的屠宰场。
一旦落下,必是无处可逃,粉身碎骨。
一声轻盈的落地声,紧接着一声杂乱的落地声,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声和器物碎裂的声响。
“危险!切莫乱动!”
朱栩疾声喝道。
爱丽丝身手敏捷,一把抓住一根木梁,安然落地。
珠儿却不慎踩到一个瓦罐,崴倒在地。
朱栩匆忙上前,将珠儿扶起,触手处皆是冷汗。
可怜珠儿疼得面容扭曲,却硬是紧咬牙关,未吭一声。
朱栩握住珠儿受伤的小腿,已然肿得不成样子。摸到错位之处,用力一掰。
咔!一声清脆的声响。
珠儿疼极,狠狠咬住他的大臂。
朱栩以头轻磕了她一下。
朱栩能感觉到爱丽丝翻了个白眼,却未多言。
“都怪他。”
爱丽丝蹲下身子,扯下身上衣裙的一角,帮朱栩为珠儿固定脚踝。
“就是,都怪他。”
珠儿假装嗔怒地说道。
“噤声。”
朱栩折扇一横,神色肃穆。
“柳生兄,你在里面吗?”
听到微弱的喘息声,朱栩双手作喇叭状,朝着大厅的另一端高声呼喊。
三人屏息凝神,周遭一片死寂。
“莫要管我,这里机关密布,你们速速离去。”
“柳生兄,我定要救你出去,一同将那可恶的魔女揪出,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朱栩怒不可遏,大声吼道。
“罢了,一切皆是命数。”
柳生十三郎的叹息声有气无力,充满了绝望与无奈。
短短半月不到,一个曾经冷血无情的杀手,傲气凌人的刀客,竟变得如此萎靡不振,形如槁木。
朱栩不禁扼腕叹息。
“柳生兄,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朱栩历经诸多轮回,心中感慨万千,未待柳生十三郎回应,便自顾自说道:
“你说,这世间的一切是否早已注定,我们是否只是在既定的轮回中徘徊,亦或是,我们拥有自由意志,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柳生十三郎的喘息声愈发微弱,直至悄然无声。
唯有身旁珠儿那满是疑惑的神情,和爱丽丝那略带不满的白眼,以及她们那轻柔如兰的细微呼吸声。
两人相互依偎,却与朱栩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薛定谔的猫,藏在盒子里的猫,生死未卜,唯有当你观察之时,才会坍缩至某种确定的状态。”
爱丽丝轻声低语,声音空灵。
“好晕。”
珠儿的腿肿得厉害,她紧咬银牙,强忍着剧痛。
朱栩察觉到她的异样,心疼不已,目光中满是关切。
“珠儿……”
“怎么啦?我没事。”
珠儿倔强地回道,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
“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柳生十三郎断断续续的自语,犹如风中残烛,令人心酸。
“那你究竟要如何主宰自己的命运,而非被命运无情地践踏!”
朱栩将珠儿背在背上,慷慨激昂地喊道。
珠儿挣扎着从朱栩背上下来,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
“珠儿姑娘!切不可冲动行事。”
爱丽丝焦急的声音清脆响起。
朱栩本欲伸手抓住珠儿的手臂,却在半途停下了动作。
爱丽丝满心不解,高声呼喊。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珠儿的一举一动。
珠儿忽然投出一枚石子,侧耳倾听动静。转向另一个方向,又投出一枚石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朱栩瞬间领会了她的意图,知晓她并非冲动行事,而是在试探此地的机关。
爱丽丝也很快洞悉了珠儿的妙计。
“珠儿好样的。”
爱丽丝拍手称赞道。
朱栩与爱丽丝两人开始全神贯注地跟随珠儿的脚步,探寻这机关的方位。
“珠儿,小心为上,石子无事,不代表人踩上去便安然无恙。”
朱栩忧心忡忡地说道。
“哼!”
珠儿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珠儿姑娘肯定心中有数。”
爱丽丝冲他翻了个白眼。
“你们沿着右侧的通道前行,若不怕死,便去吧。”
柳生十三郎的声音毫无波澜,却沉稳了许多。
“如何,柳生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咱们便一同主宰自身的命运!我命由我,不由天!”
朱栩意气风发,高声呼喊。
“好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
柳生十三郎的狂笑声中,朱栩仿佛听到了他往日的傲气,不禁嘴角上扬,看来那个熟悉的柳兄终于回来了。
有时候,女人所给予的力量,终究不如女人抛弃后觉醒的力量那般汹涌澎湃,深沉强烈。
男人的骨气,有时恰是那恶毒女人的利刃刮削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