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工开物堂大发明家宋启贤
朱栩轻咳了两声。
“大名鼎鼎的闽王手下的一名浪子，整日游手好闲，就知道摆弄些碗盘瓷具，奇石木头……”
珠儿偷笑，斜睨了朱栩一眼，改口道。
“在下穆马牛。”
珠儿听到“木马牛”，还当是木头的木，忍不住噗嗤一笑，心想果然论调皮，没人能比得过先生。
赵诚咧开嘴，露出一口老牙，慈祥地笑着，越看朱栩二人越是喜欢。
朱栩却浑身打了个激灵，无论是谁，被这皇宫大内的太监总管笑眯眯盯着看，总会有些异样的感觉。
朱元璋听得云里雾里，眉头紧皱。
蒋瓛语气不善，质问道：“什么木马牛！我看你不简单，莫不是张士诚派来的奸细！”
珠儿瞅瞅朱栩，嘴唇轻动。
朱栩自然明白她的无奈。
“若真是张士诚的人，您老哪能见到今天的太阳。”
“就是，就是。”珠儿撅嘴应和道。
梅新基傻呵呵地笑了两声。
蒋瓛猛地站起身来！
朱栩立马起身，挡在珠儿身前，轻轻一笑，刚刚的争斗，气血尚未平复，有些许目眩。
蒋瓛昂首胸膛，与他对峙，奈何药劲没过，脚底发软，心中已打起了退堂鼓。
朱元璋哼了一声。
“蒋护卫，退下。”
“是！”
蒋瓛满心不情愿地应道。
沈度狠狠瞪了珠儿与梅新基一眼，当然对朱栩的随性也有微词，赶忙躬身上前作揖道：
“老管家，来这漳州可是有何要紧之事？瞧瞧闽王府能否帮衬一二。”
朱元璋盯着沈度，神色稍缓，略作思忖：
“家中公子，患了要命的寒症，药石无用，恐怕大限将至……”
赵诚连连点头，脸上同样写满焦虑。
朱元璋说完，神色黯然，众人感同身受，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珠儿的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朱栩掏出一方绢帕，轻轻为她擦拭。
“听闻这漳州境内有位白岚先生，神通广大，手下能人众多，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替咱家公子寻个法子。”
朱元璋朝漳州城内的方向拱手道。
半个月前，朱栩在京城安插的探子带回消息，朱标连续高烧数日，眼看便不行了，太医院各地御医们轮番上阵，才勉强吊住一口气，全都摇头叹息，道时日无多。
朱栩得知后，毕竟是自家堂长兄，还曾经给他寄过书信，要他在漳州有何难处，尽管开口，不过朱栩唯恐京城之人发现他在漳州的“事迹”，又怎会多言，况且朱标多半是客套话，他事务繁忙，朱栩没有要命的事哪敢叨扰。
朱栩找来多年好友，福船匠人宋员外家的嫡子宋启贤商议。
此人在医药、数术、机关、造船等方面无一不晓，无一不精，当真奇才、怪才也！
白岚书院下设一天工开物堂，堂主便是他。
朱栩有一半的生意，其上游均与此堂有关，其中分门别类、钻研之深、涉猎之广，恐怕放眼整个大明，也是无出其右。
这个堂名也是他依照前世读过的明史中，万历年间大发明家宋应星的著作《天工开物》所取。
朱栩推测，有没有可能是病毒所致？若是病毒性流感，到了这般严重的程度，在这个时代确实是药石无医，只能靠自身硬扛。
宋启贤觉得可以从这个方向试试，最有效的或许是从酿酒的酒曲中改良酿制的抗毒剂，注射进血液，看看有无效果。
朱栩灵光一闪，猛地一拍掌，正是如此！
古人没有抗药性，若能奏效那简直堪称神迹。
这注射之法在京城的御医眼中，当属歪门邪道，可在这鹭岛三湾十二港内，却是稀松平常之事。
比起口服外敷，此法更为直接，却也更为凶险。
朱栩听朱元璋提起，他本就早有预案，想到此节，折扇猛地一拍巴掌！
朱元璋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
朱栩收起兴奋的神情，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打开折扇，里面竟是空扇面！
一些奇奇怪怪的机括，暴露在外，似是个半成品。
珠儿也是头一回见他打开这扇子。
不等朱栩吩咐，珠儿赶紧让梅新基去找来纸笔。
梅新基从隔壁“请”来一人，让他去准备，山贼中也是有被绑来的账房先生的。
沈度乃书法大家，目光被那扇面吸引，心里直痒痒。
朱栩看出他的想法，微微一笑，说道：“沈纪善，你若想写，我那儿空扇面多的是，这把扇子，却是专为这位老先生测字用的。”
朱栩的目光落在那麻衣老者身上。
沈度面露失望之色。
珠儿留意到沈度的神情，朝朱栩眨眨眼。
朱栩并未理会。
朱元璋起身上前，蘸笔着墨，豪气地大手一挥，写了一个大明的“明”字。
“老人家可是希望大明的天下永享太平，繁荣昌盛？”
珠儿懵懵懂懂，却也隐隐感觉到这字里蕴含的磅礴气象。
朱元璋一笑，不置可否。
“好！”沈度高声赞道。
朱栩收起折扇，沉默片刻。
“穆先生？”赵诚急切地问道，虽然也猜到他这是假名，真名不肯实言相告罢了。
“此乃藏拙，天机不可泄露。”
两位老者的目光随着他的折扇来回移动。
珠儿皱起眉头，说道：“好将军，木马流！你别卖关子啦！快告诉珠儿，告诉两位老先生吧。”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至于这明月……”
“到底如何？”蒋瓛看得不耐烦道
朱元璋眼眯一缝，不禁好奇心大起。
赵诚也跟着催促。
“恭喜员外爷，贺喜员外爷。”朱栩抱拳道贺。
“究竟如何？”赵诚催问道。
“在这漳州境内，员外爷定能心想事成！”
朱元璋兴奋地拉住朱栩的手，再次四目相对，朱元璋老泪纵横，愣了好一会儿神。在赵诚的搀扶下，这才缓缓回过神来，仿佛经历了一场梦境。
朱栩清晰地看到这位曾经的王者，如今的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
朱栩朝沈度使了个眼色。
沈度连忙上前泡了一壶茶，给朱元璋几人添上，劝说道：
“不如明日与商队一同，登上白岚先生准备的龙船，一同游览漳州境内的三湾十二港，最后在鹭岛靠岸。届时白岚先生会在白岚书院亲自为诸位接风洗尘，安排商会之事，几位正好借机与他详谈……”
朱元璋被朱栩这番神神叨叨的举动一唬，如同被催眠了一般，早便把被绑上山的事抛到了脑后。
朱栩这番操作便是类似催眠一般，他前世常常失眠，曾跟催眠大师请教过，对此略通一二，算卦相面，多半同理，求一个心理慰藉。
此法一用，果然灵验，看朱元璋几人的面容，暂时是不会追究此事了，不过一次催眠，定然不牢靠，后面还要小心应对才是。
朱栩打定了主意，朱标的病他要管，借机敲老朱一笔，那也是少不了的。谁让他是大明不二的顶级CEO呢！
朱元璋与赵诚对视一眼，赵诚连连点头：“就依沈纪善所言！”
朱栩与珠儿相视一笑，珠儿终于松了口气，冲他吐吐小舌头。
珠儿俏皮地唱跳了一曲《陌上桑》的江南小调。
朱栩潇洒一笑，直至此刻，方是略微放下心来，静静看着。
朱元璋也不禁露出笑容。
赵诚自然更是满嘴老牙，笑的合不拢嘴。
这里面只有一人始终板着脸，一言不发。
当日的晚宴上，朱元璋终于有了食欲。
当然，这也多亏了珠儿姑娘化身顶级小厨娘，展现出多年来为闽王爷开小灶，喂养那金贵的味蕾练就的本领。
众人吃得津津有味之时，有个人却执拗得很，愣是看着大家一筷子一筷子，把他面前诱人的美味佳肴吃得干干净净。
出乎珠儿意料的是，梅新基这憨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王八山脚下有一小片偏僻的村落，梅新基正是此地土生土长的，恩，流氓。
一座土坯破瓦的小屋里，勉强能够遮风挡雨，此时也升起了袅袅炊烟。
屋内虽然一贫如洗，却格外整洁、温馨，颇有家的感觉。
虽然没有山珍海味，没有皇亲国戚，没有高谈阔论，只有一碗简单的热汤面。
对面坐着两个孩子，并非什么金童玉女，只是一对穿着破烂，靠捡垃圾为生的小姐弟。
灵台上摆放着双亲的牌位，一缕清香袅袅升起，从未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