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破釜沉舟
“хүчээ!Дурдах!”
两名那哈出的副将怒发冲冠，猛然起身，气势汹汹地闯出了如梦楼。
“呼……什么达昂！”
宋启贤随声附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声音发颤。
“这是蒙语，他们誓要为主帅报仇雪恨！”
朱棣趁乱几下拳脚，将几名锦衣卫打倒在地。仗着王爷的身份，一众普通锦衣卫虽满心恼怒，却也不敢对他贸然动手。
朱元璋脸色阴沉，满是腾腾杀气。
朱栩心里明白，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皇上，要不要拦下这两人？”
蒋瓛指着刚刚夺门而出的两名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
朱元璋怒目圆睁，手起刀落，将面前的一张桌子瞬间劈成两半，桌上的一个鎏金玉胎瓷酒壶也随之破碎，瓷片与酒水四溅。朱栩连忙挥动折扇抵挡，而后退至一旁。
蒋瓛被溅了一身，却动也不敢动。
老朱盛怒之下，他哪敢有丝毫冒犯。
“马皇后！”
朱栩高声呼唤，朱元璋闻声转过身来，马皇后也款步向他走去。
马皇后微微福身行礼。
“秀英。”
朱栩很是惊讶老朱会在此刻用这般亲昵的称呼，想来老朱的内心也是慌乱无措。他定然不是惧怕北元残军，而是忧心百姓再遭战火荼毒，大明初定，万不可再生战乱。
汤和远远站在一侧，朝这边不停张望，想要靠近，却又犹豫再三，最终只是不住地叹息。
马皇后未发一言，只是冲老朱轻轻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该来的躲不过，莫要再挑起争端了。”
“诺。”
蒋瓛目光扫过朱栩等人：
“圣上，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是否要微臣送交大理寺审讯？”
“蒋瓛！你够了！”
朱棣怒喝一声，跨步上前。
“我看是你够了！”
朱元璋刚刚稍有缓和的脸色，此刻再度变得阴沉，那双龙目怒瞪起来：
“蒋瓛听令！将如梦酒楼的所有人，包括这个纨绔王子，燕王朱棣，全部押入昭狱关押，交由大理寺严刑审讯！”
“诺！”
“重八……”
马皇后轻声说道。
朱元璋不耐烦地用力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汤和不停地冲他们打手势，先指了指马皇后，又指了指老朱，最后指了指自己，朱栩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他们暂且不要有过激的举动，这次闯下的祸端太大，他和马皇后会等老朱消气之后为他们从中周旋。
朱栩微微点头，神色凝重。
朱棣哪里肯甘心就范，起身就要强行闯出，却被蒋瓛和一众锦衣卫迅速捆了个结结实实。
所有锦衣卫千户和大内禁军倾巢而出，几乎将整个金陵城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太子府，其他地方都被仔细搜查了一遍，却依然如同大海捞针，毫无所获。
“报！”
蒋瓛骑在一匹同样精疲力竭的皇宫御马监精选的战马上，双眼布满血丝，扭头看向钱六。
“不是说过了吗，没有消息就不要向我汇报！”
“不是，是……”
蒋瓛一跃而下，揪住钱六的衣领：
“一群酒囊饭袋！连死人活人都分不清吗？”
“当时情况那般混乱，谁能知晓……”
“太子府的那伙来历不明的人，绝对不许他们动昭狱里的人，听到没有！”
蒋瓛厉声喝道！
钱六被他猛地一推，连滚带爬地起身，连连点头，行了一礼，赶紧远远跑开，丝毫不敢再招惹这位盛怒中的指挥使大人。
蒋瓛望着眼前的景象，神情呆滞，他已经连续数日未曾合眼，繁多的事务让他头脑昏沉，几近失去理智......
朱栩、朱棣等人全部被关押在了昭狱中。朱栩竟生出一种熟悉之感，这地方他并非初次涉足。待得久了，无论这里多么阴暗压抑，危机四伏，随时可能被拖出去严刑拷打，人的适应能力有时的确超乎想象。
朱栩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When you look long into an abyss， the abyss looks into you.”
朱栩一直在寻找他那个亦敌亦友的伙伴柳生十三郎，可是所有人都在，连道衍师徒也被蒋瓛一股脑地扔了进来，唯独不见柳生十三郎的身影。
朱栩本应为此感到庆幸，若柳生十三郎出了意外，抵在他后背的刀便少了一把，他也无需兑现那些难以实现的承诺。
然而他已经苦苦寻找了数日，自打入狱开始，便不断询问，却始终毫无所获。
“汤和这厮，谎话连篇，将本王关在这地下牢狱之中，整日不见天日，究竟要关到何时！”
“朱棣大哥，昭狱不同于别处，会对囚犯施以酷刑审讯，若熬刑不过，多半会屈打成招……”
柳如梦幼时那段痛苦的经历再度浮现心头。
朱栩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柳如梦，只能轻轻搭上她的柔肩。
珠儿哭得涕泪横流：
“若是熬刑不过，珠儿便咬舌自尽，也绝不屈打成招，让恶人逍遥法外！”
“小猪猪……”
朱棣看着他这位堂弟手忙脚乱的样子，默默躲到一旁，此事他也是爱莫能助。
“道衍大师，我佛慈悲，不知我等能否度过此劫？”
道衍本在闭目打坐，面壁参禅，李玉食在一旁恭敬侍候。
道衍缓缓睁开双目，眼神依旧平静如水，让朱栩那颗悬着的心稍稍得到了些许慰藉。
“闵王殿下，佛祖亦无力相助。”
道衍的一番话出乎众人意料，令朱栩如坠五里雾中。
“大师此话何意，莫非是我尚有业障未消？”
“闵王殿下，老衲赠予您的菩提可还留着？”
朱栩从衣领内侧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枚核桃状的果实。
不料道衍却突然出手，一巴掌将其拍碎，震得朱栩手掌一阵发麻。
道衍将核桃仁取出，放入朱栩手心。
朱栩满心疑惑，朱棣则若有所思。
道衍的神情突然变得癫狂，他冲向牢门，冲着漆黑的地下通道外声嘶力竭地大喊：
“朱重八，无知小儿，大明将亡，朱家必败！老衲要造反！老衲要造反哇！”
“你疯了！快回来。”
朱棣沉声怒喝。
朱栩看着手中碎裂的核桃，手掌还在隐隐作痛。
“这和尚莫不是真的疯了？”
李玉食见师傅这般失控的模样，顿时手足无措，想要上前阻拦，却又不敢违抗师命。
朱棣连唤了两声，眼珠一转，竟也未上前劝阻。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不把他拉回来！”
宋启贤见众人皆无动作，急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一阵踢踏的铁链声传来。
几名身着朱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皱着眉头，将铁链往道衍头上一套，打开牢门，便把仍在大喊大叫的道衍粗暴地拖了出去。
朱栩眼神向朱棣一挑，两人心领神会，深知道衍这一闹，他们便再无退路。
朱栩看向朱棣，等他拿定主意，朱棣却微微摇头。柳如梦柔嫩的玉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掌，朱棣犹豫片刻，最终用力点了下头。
朱栩双手被铁链锁着，他猛地一甩双臂，将折扇甩出，借着道衍的呼喊声，飞起一脚……
宋启贤吓得紧闭双眼。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
几名锦衣卫瞬间倒地，他们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普通且无法打开的扇子，竟然有如此惊人的威力……
宋启贤一颗心七上八下，身体不住颤抖，心中却也不禁为这扇子的威力感到自豪。
这碳钢打造的精巧之物，融入了天外陨石的成分，竟然承受了两次发力，依然坚固无比！
珠儿机灵地用稻草堆出几人的身影，要来朱栩二人的衣服，给稻草人披上。
二人则换上锦衣卫的衣服，押着众人顺着藏族青年之前开辟的老路，小心翼翼地逃出了昭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