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柠檬塔
丁香酚散发出的独特气味以及耳边不停传来的电钻声都在传达着她又来到了这个令人讨厌的地方。
“祝芙在吗？”
一双白净但关节却微微突出的手掌伸了出来，与那双手给人感觉不同的是少女清冷但还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庞。
作为牙所的常驻嘉宾，祝芙熟练的躺在牙椅上说着自己的病情。炙热的白光打在脸上，眼睛被晃得有些重影。
牙医熟练的拆开包装，掏出口镜在她口腔内来回碰撞。
“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祝芙听到这句话后想起了外面那个因陪她过来而耽误休息时间的少年。
她思考一番刚准备回答，却被身后突兀的推门声打断了。
少年倚在门旁，他生的很白，牙所的灯光更是将他衬得近乎透明，立体的骨骼显得有些凌厉，但下垂的眼尾和流畅的面部线条又令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柔和
“怎么没叫醒我。”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再加上刚睡醒的缘故，所以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沙哑与慵懒。
祝芙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开始应付他：“看你睡得太香，没忍心叫醒你。”
叶景筠嗤笑一声，好似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什么都说了。
是的，怎么可能是心疼他。只是因为上次他去告状之后，江女士就严格控制了自己每日的摄糖量。
祝芙默默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毕竟...他现在在牙医面前。
叶景筠没管她心里那点小九九，径直走到医生面前：“她牙怎么样了。”
牙医重新俯下身拿着口镜示意叶景筠和他一起看。
“她说疼的这颗已经完全坏了，只能杀神经。其余我给你看的这些都需要治疗，我上次和你说之后她是不是没有注意饮食、好好刷牙？”
祝芙心虚的想用舌头挡一下，却被那支工具死死的拦住了。看到这块儿，叶景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好意思，医生，我们回去以后一定严加看管。”他的用词极其诚恳，但语气中的那份咬牙切齿却没有藏住。
祝芙像没听见一样东瞧瞧西看看，决定装傻到底。
“这几颗治疗的牙需要一周来一次，我先给她打麻药把神经杀了。”
叶景筠在一旁默默点头，接过缴费单子后便走了出去。治疗的时光依旧那么漫长，每次只有躺在这里时，祝芙才会后悔那么一瞬间，当然，只有一瞬间。
离开牙所的祝芙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她还愿意再活五百年。一旁的叶景筠默默拿起手机汇报起了今天的看牙情况。
“对，江姨，牙医说还是得控制。”
祝芙猛地回头，她似桃花般的眼睛突然睁大，对叶景筠这种告状行为表示十分不耻。叶景筠学起了她在牙所时的模样，装作看不见一样继续说着。
“好，一会儿吃完晚饭给他送回去。”
“叶景筠，你这样不好，你这么做无疑是破坏了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等叶景筠把手机揣进兜里后她开口幽幽说道。
被说教的某人压根不理会那些胡言乱语，拎起衣领带她走下人流密集的楼梯。
他捏起祝芙还有些婴儿肥的面庞，直勾勾地盯着她：“怎么说也是我找你算账吧，祝芙小姐。”
祝芙继续延续着牙所的态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无辜的盯回去：“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呢。”
听她到现在为止还在那口齿不清的狡辩着，叶景筠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截至今日你因为江姨没给你吃甜食这个理由，每天都和我要了一块蛋糕，但其实江姨给你了对吧。”
很好，这是肯定句，但事到如今，绝不能从。
“既然祝芙妹妹不理我的话，那以后就不许和我要蛋糕了哦。”
祝芙努力保持微笑的嘴角僵住了，面前的少年松开手，附身到她面前“温婉”一笑。
这个小插曲似乎对祝芙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点菜时甚至还偷偷画了个柠檬塔，美滋滋的想着一会儿它到嘴里那清新甜蜜的味道。
直到服务员通知菜上齐后，她才发现她心心念念的“美人”消失了。
“你好，服务员。”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祝芙假模假样得看了看桌上的菜，装作不经意般问道：“点的柠檬塔是最后才上吗？”
服务员拿起桌边的菜单，仔细核对菜品后开口回答：“抱歉，女士。菜单上并没有柠檬塔这道甜品呢，需要我为您加上吗？”
正当祝芙打算答应时，对面的男声响了起来：“不用了，谢谢。”
“好的，那如果您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叶景筠，你故意的。”
叶景筠听到这句话后慢条斯理的抬头，看着面前因为没吃到柠檬塔而低头垂眸的少女。
他有些无奈，放下手上的叉子准备和她说明理由。猛然掉落的泪滴令他额前青筋开始突起跳动。
“祝芙，抬头。”
被叫到的名字的某人不为所动，用手边的叉子轻轻戳了下餐盘里的食物表达不满。
“你再用你那个小眼神偷看我的话，我就要找你要钱了。”
自以为隐藏很好的某人认命抬起脑袋，细细看过去，那眼里哪有什么泪花，明明坚定的好似要入党。
“如果你表演大哭一场的话，哥哥可以考虑给你买个柠檬塔吃。”他的声音很轻，尾调慢慢拖长，若是被他人听见，定要以为这是撒旦在蛊惑人类与他交易。
但很可惜，听到这句话的人是祝芙。
“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甚至可以侮辱我的尊严，但是...”
叶景筠边听边点头，似乎承认了他就是在侮辱她的人格和尊严。
“但是，你不可以侮辱我对柠檬塔的专一。”
预料到这种结果的叶景筠绅士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祝芙张开嘴眯起双眼试图用哈欠来催发泪腺，看她这副神情，叶景筠趁她不注意偷偷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决定将它放入《祝芙要蛋糕的一百零八种方式》的相册中。
多次尝试无果后，祝芙决定换一个谈判条件：“咳咳，这样吧。”
她的坐姿本就挺拔，此刻为了这场“严肃”谈判，更是又将肩膀往后挺了一下。
“换个条件，我今天多练一个小时琴行不行。”
“条件可以换，但这个条件不行。”叶景筠听完连想都不想的就果断拒绝了她。
“你37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叶景筠，我看错你了。你真是太让我...”
“撒个娇，叫声哥哥就给你买。”叶景筠打断了她的表演，身体懒洋洋的靠着椅背，与祝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从远处看去，像是不良少年在调戏乖乖女。
这句哥哥将祝芙拉回到她们二人初遇的那天。
祝芙三岁开始学琴，八岁之前一直都是母亲教导她，为了求学搬到了叶家对面。叶景筠的父亲叶瑄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钢琴家，可他们二人的初见却并不是在叶家。
当时的叶景筠只有九岁，继承着父亲的良好天赋却不太喜欢钢琴，总是在练习时间偷偷溜出去。
那天也和往常一样，他趁着父亲接电话的空隙偷偷溜走了。
从天而降的玩偶挡住了他的去路，刚俯身捡起就被窗口的女声叫住了。
“你好，我是新搬过来的，那个是玩偶是我的，可以在楼下等我一下吗，我这就下楼取。”
叶景筠抬头看向窗口的女孩，不禁想到了长发公主的故事。
“谢谢你。”
“不客气。”
叶景筠嘴里应着，但手上却没有丝毫动作。
“那这个玩偶....”
女孩指了指他手中因攥紧而有些拉长的小猫耳朵，他恍然大悟似的抬起手臂。
“要这个的话，叫声哥哥听听。”
在第二次见面前，祝芙从没想过，眼前这个有些顽劣得男孩便是母亲总提到的“钢琴天才”叶景筠。
餐具的碰撞声将思绪拉回，她回神的瞬间便开口甜甜的叫了声哥哥。虽说有些假，但却很实用。
“服务员，加个柠檬塔。”
日光跌进昭昭星野，只留晚霞作配，悠悠琴声散发灵魂共鸣。
“老师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叶景筠微微仰头看向站在楼梯上的祝芙：“早上六点半下飞机，你中午再过来吧。”
“okkkkk!!!!”
祝芙刚开门就直直的对上了江女士的目光，落座在她身旁谄媚的捏着肩膀。
“我滴妈咪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脸上的笑容十分完美，但很可惜江女士不吃这一套。她拿开肩膀上的手让祝芙好好坐着。
“我听景筠说牙齿没得到改善，那以后就两天一块蛋糕吧。”
祝芙重新挎上江女士的臂弯来回甩动：“不要嘛，妈妈，不可以这样。”
“那就三天一块吧。”
她果断松开双手：“两天一块当然可以啦，我上去练琴了，妈妈早点休息哦。”走到楼梯口时还向后甩了个飞吻。
手机在床上不停振动，叶景筠边走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他弯腰熟练的接通电话点开免提。
“叶景筠，你怎么还真告状啊。”祝芙的声音很小但却带着一股“狠劲”。
“我给江姨打电话你不是在旁边吗？”
祝芙有些语塞，但她知道气势不能输：“没事，我也没有很在乎。就是想和你说一下你这样容易没朋友，你挺装的，真的。”
“行，那我挂了。”
“等等。”祝芙慌乱制止：“我有件事拜托你，如果你做好了，我可以不计前嫌。”
听到她终于提到重点，叶景筠放下手中的毛巾准备仔细听听，这位祝小姐又有了什么无理的要求。
祝芙咳嗽两声清了清嗓：“明天的下午茶我希望是布朗尼，我希望听到一个字的回答，毕竟我很忙。”
“孬。”
祝芙再次语塞：“你已经被短视频害了，听我的，一块布朗尼可治百病。”
叶景筠对她的车轱辘话没有任何感想，只想和她速战速决然后去吹头发：“祝芙，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宇宙上最帅气的叶景筠少爷，明天可以为在下提供一份布朗尼吗？”虽说打的不是视频，但祝芙还是很尽责的在手机那头眨巴眼睛。
笑声轻轻响起，叶景筠摁下暂停键：“行，同意了。”
“再见。”得到满意答复的祝芙瞬间变脸，若是没有录音证据或许会以为刚刚只是错觉。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界面，叶景筠有些无奈：“用完就扔。”
明月悬挂空中，夜上树梢，琴声四溢，我们的故事不需要从这里开始，但拦不住心动会悄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