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人

尽管书很贵，但方家的三姐妹还是给方有为凑够了二十块钱。

其中方大姐出了大头15块，剩下的5块钱是方三姐贡献出来的。尽管她也是刚刚有了工作，但用她的话来讲，这个钱她必须出。

只不过她老公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而她也是刚刚有了工作，身上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只能让大姐借给她15块，等发了工资再还她。

方大姐觉得也合理，毕竟她顶替了弟弟的工作，现在给弟弟买本书不应该吗？

因此，这件事就也就这么过去。

在饭桌上，方有为通过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了她们现在的具体情况。方大姐是最早工作的，而且也没有下过乡。

如今她跟方有为的大姐夫，住在二棉厂的工人家属楼里，俩人育有4个孩子，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二姐是中专毕业，当年也算是高学历了，被分配到了电子厂上班。她跟方有为的二姐夫住在城北的一个大杂院里，俩人生了两个孩子，日子最宽裕，不过人也最抠。

至于三姐是姐妹三人中最惨的，比他下乡的还早，并且没经得住孤独的摧残，在山沟沟里结婚生子，嫁作人妇。

按这时的政策来讲，这样的条件都不能再返城了。

可方三姐哪里肯一辈子窝在那山沟沟里呀，于是想尽了各种办法，终于是带着一家三口来了京城。

如今她的生活负担最重，不但没有固定收入，开销还大，毕竟要租房嘛，三口人的日子过得紧张的不得了。

不过如今好了，现在她顶替了方有为进了厂，往后的日子总算是有个盼头了。

毕竟，有了工作，就能有户口。她有了户口，那她的孩子和老公，才能顺理成章的变成城里人，享受到作为市民的种种待遇。

“三姐，姐夫现在干啥呢？他靠什么赚钱养家？”听着他们的聊天，方有为突然插嘴道。

“还能干啥，到处打短工呗。好在现如今农村人进城打工没人抓了，多多少少也能赚到几个钱。”

方三姐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哦，这样啊，那什么，没事儿的时候你让姐夫过来趟呗，我都还没见过呢。”

“嗯。”方三姐明显口不对心的应了一声，随后姐妹仨就聊起别的事情了。

方有为见此情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说真的，他本意是不想见什么三姐夫的，甚至于他连这三个姐姐都不想见。

但奈何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呐，除非他们都死了，否则血缘这个东西，他实在没办法斩断。

既然斩不断，该帮一把还是得帮一把，就冲这方三姐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想着知恩图报，他就觉得有必要给他们指点一二。

他的点子可是千金难买的！但凡按照他说的去做，一年一个万元户那是手拿把掐。

方有为自己懒得动，甚至懒得去赚钱，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这个怎么去赚钱。

这年头，普通人如何发家的金点子，全都被网文作者们写进了小说里，那真是随便翻翻都能实现财富自由。

不过看刚刚方三姐那敷衍的样子，明显是有什么顾虑或者难言之隐，方有为也就没有再坚持什么。

中午饭很快吃完了，三个姐姐告别了方有为，各自去了自己的单位。其实现在这个时代，中午休息的时间并不长，像他们这样中午跑过来一趟，也着实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因此，在往后的好几天里，方家的三个姐姐再也没有来过这个院子，这让方有为大感轻松，连带着翻译小说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等他翻译完五万字的时候，他就将自己的稿子寄到了人民文学，随后便是等待了。

其实像是方有为这样的，本身就在京城的情况下，绝大多数的作者都是直接拿着自己的稿子送到编辑部的。

如此一来，对方能不能收这本书，又或者对方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当场就能说明白。

可方有为不是懒么？他懒得再跑那么远，去跟自己不熟悉的人打交道，所以还是选择了邮寄的方式投稿。

这天下午，正当方有为吃饱喝足坐在堂屋里抄小说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住在前院的王大妈的喊声：

“小四儿？在家吧，这里来了位同志要找你，你出来一下啊。”

方有为一愣，心说谁找我？不过人都到了家门口了，他再怎么宅也不能不出门见人吧，于是纠结了几秒钟，还是站了起来，推门出去了。

来的是个中年人，个子很高，人很瘦，穿着白衬衫，下身是条藏青色的裤子，眼睛上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

在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子，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扎着双马尾，穿着一条带条纹的布拉吉，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

即便方有为再没社会经验，单单是这双皮鞋，他就知道对方是富裕家庭出来的，这让他不免好奇起这个组合来。

“你就是方有为同志吧？你好，我们是人民文学编辑部的，今天过来，是因为收到了你寄给我们的稿子，有些问题想跟你探讨一下。”

“哦！那，请进吧。”方有为稍显笨拙的请着对方进屋。

“嗐，算了，咱们就不进去了，这大热天儿的，要不然咱们就院子里找个阴凉聊聊？”中年男建议道。

大家都是京城人，他也是住大杂院儿的，对于这个时节大杂院儿里的事情，他可是清楚的很：屋里更热，根本就待不住人！

这要是就他自己也就算啦，今儿这不是带着女同志呢么？让这么个“娇生惯养”的主去受这个罪，估计对方坚持不了五分钟就想跑了。

他今天来可是带着任务的，有些问题必须要跟方有为详细的谈谈，时间短了可不行。

随后，方有为从家里搬出来三把小凳子，放在了一棵大槐树下，同时还脑子开窍的拎出来一壶水，拿了几个杯子，这就算是待客之道了。

三人坐好，对方直奔主题，跟方有为聊起了他为什么要翻译这部小说。

“因为我没工作啊，为了吃饭，我总得找个事儿干吧。”方有为大大方方的承认道，反正他没觉得没钱、赚钱是什么羞于出口的事情。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嗯，你为什么选中了这本小说呢？”中年男赶紧解释性的再次问道。

“哦，因为我只有这一本外国小说啊。”

“就因为这个？”年轻女孩子问道。

“那不然呢？”方有为摊摊手。

“那我换个问题吧，方有为同志，你了解过这本小说原作者吗？”中年男再次问道。

“没有，我哪有渠道去了解人家啊。”

“那你这就太不负责任了，你都不了解原书的作者，你怎么能翻译他的书呢？还有，你知道他的其他作品吗？知道他倡导的**观点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翻译他的作品？”

面对女孩子疾风骤雨式的提问，方有为当场就蒙了，这不对啊，这跟他看的小说里的情节对不上啊，难道你们不该为我的“文采”所倾倒，然后保证发表我的作品，给我最高规格的稿酬吗？

现在倒好，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这我可扛不起。

此时此刻，方有为的宅男属性爆发了，他抬眼看了看对方，随后便显得局促不安的低下头，两只手互相搓来搓去，这才说道：“那，那我不翻译了就是了，你们把我的稿子退回来吧。”

“嗯？”中年男和布拉吉女齐齐一愣，啥意思？

“哎呀，方有为同志，我们就是过来找你聊聊而已，没说不让你翻译这部作品的。

毕竟，对于这个作家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这才想在你这里多获取一些信息，你看这，怎么还误会了呢？”中年男赶紧往回拉扯道。

“可我真的不知道这位作家的信息，要不然这样，你们先去了解，如果能发表我再接着翻译，要是不能发表，那我就不做这个无用功了。”

方有为提出来一个解决方案，毕竟这年头才刚开放，一些人比较敏感，方有为也是能接受的。

对方想谨慎一些，那也无可厚非，大不了他不翻译外国文学就好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额，哦，这样啊，倒也不是不行。”中年男答应一声，随后便说道：“方有为同志，你看是这样，能把原著借给我们看看吗？如果我们找人审查通过了，你就继续翻译，可要是不行的话，你能接受换一本作翻译吗？”

“行啊，不过我这里没有外国小说了，你们要是让我翻译其他小说家的作品，得给我提供原版书。”

“那当然。”中年男高兴的说道。

其实这才是他此行的根本目的，这年头，能做翻译工作的人太少了，尤其是西方的文学作品，那更是少上加少。

对于方有为翻译的这本小说，他们虽然没有看到原著，但仅仅从开头的部分就能知道，这是一本描写西方政治的小说，因此本能的，感觉这样的小说应该谨慎对待。

不过也正如他们说的，他们根本没有看过原著，而且就是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一定看得懂，所以安全起见，还是要先让方有为停下来比较靠谱。

不过这样的人才也不能浪费了，他们手里还是有想被翻译的作品的，只是苦于没有人翻译，这才希望方有为能“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