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跟你送礼啊，”她语气轻快地说：“再过几日就是归云山庄，庄主唐少城的六十大寿，唐少城遍发请帖，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都收到了。你师父青灵子作为昆仑派掌门一定也收到请柬，也许他老人家不屑千里迢迢地过来捧场，但江湖礼数还是要有的，我猜不错的话，你就是昆仑派派来给唐庄主来送礼的。是可不是？”她说完盯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皱纹里满是揶揄的笑容。
夏桐心里一紧，就像被人从暗处射来一箭正中了心脏般。没想到这老妪人对他了如指掌，虽不知她出于什么心思，但被陌生人如此调查总还是不安的。
看来这老妪人来历不简单，接下来的相处要事事提防她了。
夏桐想了想开口说道：“恐怕你没有跟我送礼这么简单吧？”
“据说唐庄主为了这次寿宴特请来宫里的御厨，会做好多世上罕见的美食，我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不知什么时候油尽灯枯，如今，也就对口欲之快感兴趣了。”她说完居然忍不住掩嘴失笑，看来这样违心的谎言连她自己都不信了。
夏桐和方菲儿对视一眼，也跟着笑笑。
夏桐也懒得再研究她出于什么目的去归云山庄，既然她要和他们一起去就去罢了。只要不耽误他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就行。
到了山庄，聚集了江湖上各路名门正派的侠义之士，他和方菲儿想怎样，在天下英雄面前她也不敢阻拦。想到这里，他看她脸上的笑就轻快了许多，故意地对着她哈哈了两声。
归云山庄静谧地屹立于群山环抱之中，晨曦初破，轻纱般的薄雾缠绕着峰峦，缓缓向山庄蔓延，仿佛是最温柔的笔触，在晨光中勾勒出一幅淡雅的水墨。
山庄古朴的飞檐翘角，在雾霭中若隐若现，红墙黛瓦间透出岁月的沉静与庄重。石阶小径上，露珠晶莹，每一颗都像是镶嵌在青石板上的珍珠，闪烁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阵阵松涛与花香，让人心旷神怡，仿佛步入了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三个人来到山庄门前，早有侍者迎了上来。施一礼，打量着他们说道：“请问三位尊姓大名，来自何处？”
老妪人此刻躲到了一边，弓腰一阵咳嗽了。
夏桐抱拳说道：“在下昆仑派弟子夏桐。”
“原来是昆仑派的客人到了。”侍者一脸毕恭毕敬，转头看老妪人和方菲儿又问一句“这两位是……”
“他们是和我一起来的。”夏桐如是说道，然后看一眼旁边装腔作势的老妇人，心里说若不是有我你恐怕进不了门吧。
“里面请。”侍者前面引路。
老妪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进门时，轻声说了句：“小子你别得意，你还欠我两个人情呢。”
“如你所说如今我帮到了你，也只剩一个人情了。”夏桐干脆说。
“呵呵。”她轻笑。
侍者把他们一路引进一别院里。说道：“几位贵客，你们一路劳顿，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庄主会在宴客厅给前来的客人接风，到时候再来请你们过去。”
侍者说完就退了出去。
老妪人在屋里陀陀地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环境，然后在椅子上坐定，陷入了沉思。
“婆婆，你可有什么心事？”方菲儿感觉到了她的心情，切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有些不对！”她端起茶抿了一口，说道：“这一路我仔细观察了，几乎所有的院落都住满了人，就算大寿，唐庄主也不必请这么多人来凑热闹。”
“也许唐庄主就好这份热闹。”方菲儿轻飘飘地说了句。
“你懂什么？”老妇人瞪她，“你心里只要有你的小情人就好了。”
前面是埋怨她感觉不到江湖中潜伏的危险，后一句就变成嘲讽和玩笑了。
她被她说得红了脸，佯装气愤地跺跺脚：“我好心给你奉茶你却出言讥讽，好没道理，再也不理你了。”
她转身躲到一边去了。
夏桐没有因老妪人的玩笑话脸红，因为他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心里正费劲地琢磨，望着她说了句：“看来唐庄主明日的寿宴注定不会太平。”
老妪人呵呵地冷笑，说道：“还要等到明天吗？我看今夜就不是太平的日子，有热闹看了。”
临近黄昏，山庄里不时还有来客，招呼声还礼声此起彼伏，沸腾得如一锅粥。
一侍者来请，说道：“三位。我家老爷在大厅设下酒宴，请三位跟我移步前院。”
他们随侍者来到前院大厅，大厅里灯火通明，数十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南腔北调，好不热闹。
他们三人同另几个不认识的人拼了一桌。都是江湖人士，坐在一起倒也不拘谨！
大厅里虽然热闹，却无形中有一股煞气在弥漫开来……
“今晚来自江湖上的英雄齐聚我归云山庄，这是唐某的荣幸，在此，唐某谢过大家。”一个须白的老者，登上了中间的台榭，他右手擎一杯酒，左右环顾说道：“来，我敬大家！”
他说完一饮而尽。
大厅里的客人纷纷附和，举着酒杯饮下。“提前祝唐庄主万寿。”
唐少城的脸色是暗的，没有因大家祝贺有任何变化，气氛有点诡异。
方菲儿咕哝了句:“看上去唐庄主不太高兴。”
“呵呵”老妪人，用手指敲着桌子，三下两下，嘴里吐了句：“好戏开始了。”
“只是有件事我需要和大家说明了。”唐少城突然震溃发声，声音是用内功逼出来的，响彻了整个大厅。
“江湖上邀帖并不是我发出，大家都是受骗了。”
他的话音一落，大厅里着实地乱了。
怎么回事？此刻说出这番话，唐庄主这是什么意思？这酒这是还让吃不吃？着实的尴尬了众人。
“唐庄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是快给大家说明了吧。”
“就是，就是，你若说不明白这酒也吃不进去了。”
唐少城环顾了一眼大家，说道：“邀帖确不是我发的，我唐少城何德何能敢劳烦江湖中人来为我祝寿。至于到底何人发出邀帖，出于什么目的，我也正差人调查，一旦有了结果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唐庄主这是在下逐客令，我们少林不凑这个热闹，我们走了。”
那群大和尚被耍了般气愤，站起身纷纷离开了。
“我们武当派也懒得蹚着浑水。”
又一群人心情不好地离开了。
“我们也走。”
“这叫什么事？”
又有一些人相继离开，大厅里很快地空了一半。
夏桐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师傅派他千里迢迢地赶来给他祝寿送贺礼，他一句邀帖不是他发得让人心寒。师傅让他带来贺礼到底还送不送？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笑话的事，一时情绪冲了头顶，他站起了身也欲要离开。
“好戏刚开始，你舍得走？”
老妪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上。她脸上诡异地笑着，示意他坐下。
唐少城看着众人纷纷离开也没阻拦，想必也早料到会有这种场面。他重新环顾下剩下的众人，声音洪亮地说道：“留下来人恐怕也没几个是真心来为我唐某祝寿的吧？大家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天窗已被他打开，亮亮的，把每个人心里照得明镜似的。但这个话该怎么说？还缺一个有勇气的人站出来。
“真是一群怂货！”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彻每个角落。
“唐庄主既然都这么说了，还墨迹什么？”
大家一起寻找说话之人，费了很大劲才发现他蜷缩在梁上，大家从进到门来这么久居然都没有发现他。
“大家既然都不肯出头，这些话倒不如由我说了，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梁上人顿了顿说道：“归云山庄原是建在一座古墓上的，唐庄主也是守墓的后人，据说此墓里藏有稀世珍宝通灵宝玉，此物有通天地之途的功力，可随意进出天皇地府，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它，怎奈有唐庄主这样忠信的守卫，至今没人得逞。唐庄主你说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唐少城点头，注视着他：“接着说。”
“这归云山庄建在古墓之上，想要盗掘还能拆了山庄不成？实在是动静大了。所以至今没人得逞。”他喘口气接着说：“还传古墓里有八只镇兽，个个凶残无比，非常人能制服。我想假借唐庄主之名邀来天下英雄，无非是一个目的，撩拨大家一起打开古墓对付镇兽，然后再伺机抢了通灵宝玉，如此一石二鸟计划周详的事，被唐庄主一句实话破了，没有了事半功倍的效果，唐庄主你说我分析的对不对？”
“阁下说得即是。”
唐少城点头：“你在梁上待得也辛苦了吧，也该下来歇歇了。”
话音未落，梁上那人轻轻飘飘像羽毛一般落了下来。落地居然也是悄无声息震不起半点尘埃，可见此人轻功了得。
只见他一袭墨色长袍，生的尖嘴猴腮，一双树大招风耳，像极了泼猴。
“阁下，莫不是江湖人称，血鹦鹉的鹤云天。”唐少城冷冷地盯着他，不知是敌是友一脸戒备。
鹤云天尖着声音笑，声音很奇特，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但他的喉咙的确地动了：“唐庄主，叨扰了。”
他抱拳一礼。
唐少城抿了抿嘴：“你既然把今天的事说得如此透彻，想必你也参与其中了？”
“误会了，误会了。”鹤云天急忙摆手，嘴角露出一丝捉摸不定的微笑：“我可不想做挖坟掘墓损阴德的事。我只是想来看个热闹。”他顿了顿，目光闪烁着看他说：“万一有幸一睹通灵宝玉，也算没有白来！”说完，他尖笑起来。
“这么说今天设局的是另有其人了？”
唐少城扫视着厅堂内的众人，认定了这个坏人就在这里面：“这个时间也该出来做个了断了吧。”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让声音响彻每个角落。
“你这个该死的鸟，哪里都少不了你。”门外传来说话声：“你是来看热闹的吗？恐怕也想着分一杯羹吧，还把自己说得那么好，真是该死。等我忙完了正事，把你毛拔了烤来吃。”话音落定，一人进了门。只见他眉目清秀，身躯修长，衣袂飘飘自带潇洒。
“这不主角出场了吗！”鹤云天在台榭上环顾了台下的众人：“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吧，这位风流倜傥，潇洒英俊的就是卧龙谷的主人，沈钰。”
他的话音一落，厅内一众人着实惊得骚乱起来。谁不知卧龙谷里是豢养各种毒虫野兽的地方？踏入者死！谁不知卧龙谷主沈钰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世上这些传闻太久太恐怖。
但没有人见过沈钰的真容，因为据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这场面“哎，”夏桐看到老妪人也是惊得身子都微颤了一下。
“阁下，费了这么多心思布了此局，想必今夜不达目的是不肯罢休了？”唐少城冷冷地注视着他，目光里渐渐聚集了杀气：“只是作为守墓人，你恐怕要先过了我这关！”
他倏地拔出了长剑，拉开了殊死一搏的架势！
“灭了你，还要亲自出手吗？”
沈钰轻蔑地笑笑，花里胡哨一下，几只喰种突然就破窗而入。它们从四个方向的窗口闯入，想是早就埋伏在那里，等候主人的号令了。它们暴躁地晃动着巨大的脑袋，张着血盆大口流着长长液体，发出一声声嘶吼，把厅梁上的砖瓦都震落了。
它们莫不是要拆了房子？
“我劝你还是把通灵宝玉双手奉上，要么，这里的人都得死。”他轻轻地说的好像是他漠不关心的事，但语气里分明充斥着吩咐和威胁。
唐少城沉默了片刻，终还是觉得对手过于强大，硬碰硬就是以卵击石。他有了妥协态度，收了长剑，仰头长叹，讷讷地说道：“我还是终究对不住列祖列宗了。”
唐少城从怀里摸出一块圆玉，此物发出清冷的光晕立刻让大厅里倏地明亮些。他抿着嘴一字一字地说：“宝玉，在此，你来拿？”
沈钰身形晃动，立定在了台榭上，距离他一步之遥！
夏桐皱眉，难道唐庄主就这样投降就犯了？看来江湖传闻怎么英雄也是假的了。
宝玉就捧在唐少城手掌里，光晕映在他没有一丝表情的脸颊上，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就连刚刚暴躁的喰种也都静下来，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沈钰探出手，慢慢地接近宝玉。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及宝玉的一刹那，唐少城突然一跺脚，喊了一声：“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