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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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别总叫我恩人,”

他顿顿说“我叫夏桐,我们年龄相仿,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那我……”她迟疑了片刻,一双大眼睛研究着看他,说“那我可以叫你桐哥哥吗?”

“可以。”

一声哥哥似乎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他再抬头看她眼神也温柔了许多,想了想,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菲儿,家里人都叫我菲儿。”

她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被害的家人,一丝悲痛涌上心头,眼睛又现波澜,转头看向屋角藏匿。

夏桐自然知道她此刻的心境,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也只有让沉默为她疗伤。

外面人声鼎沸了。

听声音似乎是又有很多人来到了客栈,空气里飘来饭菜的香味。

“那喰种乃是昼伏夜出的野兽,到了夜间它定会嗅着你的气味赶来,我得抓紧时间进山寻找泊叶竺给你解毒。我已叮嘱店家不要来这里打扰,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尽量在天黑前赶回来。”

夏苦月耐心地叮嘱她说。

“嗯嗯”

方菲儿点头,然后看着他有些担心地说:“据说泊叶竺生长的地方都会有野兽,桐哥哥此去可要当心安全。”

夏桐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吧。

他为了她的安全,不想让店家知道他出去,也不走大门口。他推开窗户,一个弹跳就上了屋脊,再几个纵越就消失在了鳞次栉比间。

夏桐记得往南就能进入一个荒无人烟的山谷。像泊叶竺这样的珍稀的草药恐怕也只能去那里找了。他定好方向,身形如猿,忽起忽落地穿越在林间陌上,

行至数里,他来到了一条大河边。

河水流速湍急,他有些口渴,来到河边俯身啜饮一通,然后脱了鞋子挽起裤管涉渡。河水冰凉刺骨,想是从远处山上涌出的泉水汇聚而成,还保留着地下带来的寒意。

夏桐来到对岸,坐在一块青石上休息了片刻,正想继续赶路,忽听得不远处有“哼唧”之声,他忍不住好奇地寻过去,只见一个壮实汉子正倚在一棵大树旁费劲地喘息。

他全身衣服褴褛沾满血迹。一双被鲜血糊住的召子甚是恐怖,染红了丝丝缕缕的胡须。

夏桐皱起眉头,这个人居然是昨夜在破庙里逃离的龌龊之人。

他不想去探究一个坏人的境遇,欲转身离去。那长髯的汉子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呻吟着喊了声:“善人救我,善人救我”

他似乎看不见了,转动着脑袋凭一对耳朵搜寻他的位置。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夏桐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说道,“是报应了吧。”

长髯汉子怔了怔,似乎也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有些惭愧地垂下头,说道:“一个将死之人求一口水喝也不过分吧。”

“我扶你去河边喝水。”

夏桐本来不想管他,但见他样子可怜,怜悯之心也就有了,不再和他计较。

“谢谢善人”

长髯汉子感激频频点头,再也没了一丝风骨,软弱得像只抽了筋骨的老狗。

夏桐走过去,弯腰扶起长髯汉子。

长髯汉子受伤不轻,一条腿血肉模糊,像是断了筋骨般吃不上力气,只能靠一条腿拖着前行。每走一步都疼得他龇牙咧嘴五官扭曲。

夏桐扶着他,”哼哼唧唧,”费了很大劲才来到河边。他看似也真是渴极了,俯下身,好一通牛饮。完毕,夏桐又费劲地把他扶回大树旁坐下。

他欲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扯住衣襟。

“大善人,你索性帮人帮到底,再救我一命吧,”

长髯汉子五指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衣襟,生怕用力小了他挣脱了。因为此刻他明白他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一个重伤垂危之人,夏桐即使心里百般的厌恶也不好对他动粗,眼见无法挣脱他,也只能叹道:“你这人说话不算数,说好让我帮你饮水,如今我帮也帮了,你却得寸进尺,抓我不放,这是何道理?”

长髯汉子一脸哭相,虽说两个孩子血肉模糊看不到眼泪,可怜之相也是极致了,他说道“善人,不是我说话不算数,只是你看我这个样子,你若不救我,山里这么多野兽,恐怕我活不过今天夜里。”

“我该怎样救你?”

夏桐无可奈何兮问。

“沿着河走不过几里有一个小山村,那里我有朋友,你把我送到那里就可以了。

他语气里全是哀求,也真是没办法了。

夏桐心想若不答应定是不好脱身,想不过几里路程去了又返也用不了多久。再去寻药也不误事,也就答应了。

开始长髯汉子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走得很是费力了。夏桐怕耽搁久了误了寻药,干脆把他驮在了背上赶路。

长髯汉子身材魁梧压在他瘦小的身上,让他感觉很是吃力。行不多久,就累得气喘吁吁。

他咬牙坚持终于赶到长髯汉子说的那个小山村。

山村坐落在一个山坳里,没几户人家。此刻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倒也一番人间烟火。按长髯汉子指引,进村后左拐夏桐驮着他总算找到一个柴扉门前。

“婆婆,开门。”

长髯汉子呼喝两声,只见石屋里咳嗽一声,陀陀地走出一个弓背老妪人,弱不禁风地颤颤巍巍,

“哪来的生人?”老妪斜着眼看,

“是我,是我”

背上的长髯汉子说道。

老妪听着熟悉的声音,颤颤巍巍绕过来仔细瞅他,一双混沌的眼神里多几分惊诧,皱眉说道:“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哎,别提多倒霉了,遇到了喰种捡了一条命回来”

长髯汉子听到老妪的声音,有点委屈了,像老狗一样呜咽着,

“快到屋里去,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老妪颤颤巍巍地前面引路,看似随时都会摔倒却又像不倒翁一样有惊无险,引着夏桐把长髯汉子驮进屋里,放平在土炕上。

“伤得真够重的,这伤倒能医治伤不了性命。只是这双眼珠子都没了,实在是为难了我了。”老妪人一边清理他的伤口,一边小声地咕哝着。

“人送到了,就不打扰,在下告辞了。“

夏桐说完欲向外走。

“且慢,”

老妪人回过身来,咧嘴露出几颗残留的牙齿,让她表达的微笑有点可笑:“这位小哥,一路也是辛苦,如今已是晌午,好歹也要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说罢,她出溜下土炕,说道“跟我走吧。”

她陀陀地把他引到外屋的厨房,从冒着热气的蒸笼里,拿出几个黑馍馍,又盛一碗稀饭放在石桌上,邀他坐下,说道:“婆婆这里没有好的吃食,好歹的填饱肚子吧。”夏苦月也真是饿了。

他也就不再客气,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老妪人又返回屋里,继续给长髯汉子打理伤口,一问一答虽然在刻意压低,却不想被屋外的夏桐天生一对顺风耳听了个清楚。

“这小子什么来历?”

“我也不清楚,但我嗅到他身上有尸臭味,想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那一会我去处理了他,免得他暴露了咱们的行踪,坏了咱的好事。”

“也可以任由他去,伤我的喰种就在附近活动,待天黑嗅到他身上的气味,自然会有一番追猎,能把喰种引走,我们这里也能安全些,岂不一举两得。

“嘿嘿,你说得倒也极是,那就任由他去吧。”

夏桐心里暗骂这两个没良心的坏人,自己好意救人,他们不知感恩报答,却寻思怎么害他。这样的作为令人作呕,他丢了手里的黑馍馍,起身欲离开,但眼睛忽然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他转头看到石屋窗口,正转动着一抹七彩的光晕,他好奇地凑过去。

窗口外是后院,后院远比前院收拾得干净利索,大面积的花草旺盛地开着,又是一番别样的天地。

院子正中间,一枝独秀地摇曳着一朵七彩花瓣的花朵。此刻和头顶的日头相互辉映,七彩光晕就散漫了整个院落。

“咦,泊叶竺”

夏桐心里暗喜,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本来还为去哪里寻它犯难,却不想在这里偶然遇到。

他伸手轻轻推开窗棂,一个鹞子翻身来到后院。

七彩光晕里少年仗剑前行,却又多了几分潇洒的英姿。但还来不及过多的洒脱,一声声低沉的嘶吼传至耳中,角落里慢慢地走出几只巨大的狗,它们皆在四角里潜伏,夏桐双脚刚刚落定,它们就包围了过来。

它们均是头大如斗,龇牙咧嘴,血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恨意,一步步逼近过来。

“旺旺”

夏桐忽然俯下身,趴在地上嘴里发出了一阵叫声,那围来的大狗居然都怔住了,脚步停下来,连嘴里的嘶吼声都停了。它们眼睛里的戾气正慢慢消散,都在转动着大脑袋研究着会说狗语的人类。

是的,少年的确精通狗语。

少年本是从小被父母遗弃在路边婴儿,得一失去孩子母爱泛滥的野狗喂食,才得以生存下来。他小时吃野狗奶,少时与野狗同食,自然学会了他们语言。

若不是当年偶遇昆仑派的师傅青灵子,带他上了昆仑山,此刻,也许他还在野狗群里游荡。

夏桐用狗语告诉它们他和它们是朋友。

他来到这里并没恶意,只是想采朵花就离开。希望它们行个方便。

几只大狗听了,立刻收起了凶相,眼睛里的愠色消失了,还友好地摇起了尾巴。

夏桐又向前几步,到了泊叶竺伸手可及的位置,正想取之,忽闻背后一股疾风袭来,他一个鹞子翻身躲开,那股疾风在他胯下穿过,打折远处一片花草。

“你这小儿,我好心留你吃饭,你不知感恩,却来惦记我的宝贝。”

老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刚才的袭击想也是出自她手。

夏桐惊愕地仔细看她,她依旧是低眉垂眼,一副老态龙钟的孱弱相,但能发出如此凌厉的掌风,想必是身怀绝技,还真是被她骗了。

“你也好不到哪去?”

夏桐哼了一声,说道:“我好心送人回来,你们倒合计怎么害我。”

“呵呵”老妪人诧异地审视着少年,“想不到你还生了一副贼耳,没看出还有些本事。”

她挺了挺腰身,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算了,这些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走吧。”

没拿到泊叶竺怎么走?

他踟蹰的东西毕竟是别人的,但给方菲儿解毒也迫在眉睫。硬抢不合适,走了不甘心。

“你还不走?”

老妪人瞪着他,眼神里慢慢地聚集了杀气。

“婆婆,我想采一株泊叶竺给我朋友解毒,望成全。”

他打躬作揖,以礼相待。

“我若不给,莫非你还要硬抢?”

老妇人看出他势在必行,冷冷地说道,

“救人要紧,那就得罪了。”

夏桐说完转身欲取花草。

“这真是无法说理了。”说话间,老妪人突然暴怒,震动一头银发像头威武的雄狮,挥动手里的拐杖攻了上来。

夏桐拔剑迎上,两个人打成一团,一时还难分伯仲。

他们的打斗重新唤起那几只大狗潜伏在体内的凶残,一个个龇牙咧嘴蠢蠢欲动。只不过在他们眼里一个是每日喂食的主人,一个是精通他们语言的朋友,一时间也不知上去帮谁罢了。

夏桐也感觉到了几只大狗的踟蹰,见自己一时也无法取胜老妪人,就嘴里呼喝一声,对几只大狗发出了求助的信号。

几只大狗听了立刻混蛋了脑壳,上去就对老妪人一阵撕咬。老妪人被他们逼得后退了几步,夏苦月趁机取了泊叶竺,一个跳跃就躲开了她的纠缠,留下句:“对不住了,”转瞬不见了踪影。

“臭小子,我记下你了。”

老妪人气得跺跺脚,咬牙切齿地说着。

夏桐赶回客栈。

此刻,夕阳西下时间正好。

“你回来了。”

方菲儿跳着脚来迎接他。脸上是一抹浅红的喜悦,可见早就盼他回来了。

夏桐来不及喘息,在屋里找来一只碗把泊叶竺放在里面捣碎,帮助她服下。这药草果然神奇,服下不久,方菲儿僵硬的身子慢慢地软下来,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慢慢地挪动双脚,终于不再跳跳了。

“我会走路了”

她高兴极了,粉红的脸颊飞扬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能给她解毒成功,他也很欣慰,抿嘴对她笑笑。

逐渐暗淡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少年的身上,眉目清秀,更显他的英挺俊朗。他本来觉得她还是麻烦,盘算着把她医好就把她甩了,如今却不知怎样开口了,内心却也有一丝不舍。

看来熟稔还真能生出几分交情。

“你莫不是要赶我走吧?”

她似乎看懂了他的心路,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踪。

他怔愣着,嘴角蠕动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任由沉默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