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花魁香消玉殒案
第二天,我从梦中醒来,感觉身体还是有点儿乏力。我轻声呼唤着卿卿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没办法,我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了一件披风。
推开门,庭院里空无一人,我沿着石板小径,慢悠悠地走着,打开了小院的门。我拉住一个小厮,好奇地问:“院子里的都去哪儿了?”小厮吞吞吐吐地,似乎有话不敢说。我皱起眉头,威胁道:“你要是不说,我就让先生把你给辞了。”
小厮脸色变得像纸一样白,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深呼吸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告诉我:“芙蕖姑娘她...她已经不在了。”我心头一沉,眉头皱得更紧了。芙蕖姑娘又是谁呢?我沉声追问:“她在哪儿?”“回姑娘,她在云间来...”小厮的声音几乎细得听不见。
“带我去看看。”我说。
“是,江姑娘。”小厮恭敬地应了一声,领着我穿过曲折的长廊。到了主楼。
我走到第三层,一上楼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我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味道越来越浓,感觉都粘在喉咙里了。门口挤满了人,小厮一边推开人群一边喊:“江姑娘来了。”我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进了云间来。里面乱七八糟的,画笔和颜料到处都是,几幅画还没画完就被血弄脏了。我有点想吐,脸色也变得苍白。我看到卿卿蹲在门边哭,旁边靠着一个大概三十岁的男人。他看到我,笑着问我:“姑娘不觉得恶心吗?”
我摇摇头说:“我跟我爹学医这么多年,无妨。”他笑得更开心了:“那就麻烦江姑娘看看,这是怎么死的。我已经封锁了消息,官府的人还不知道。”
我端庄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向里面走去。虽然与他不相识,但是怎么说也是少主的姐姐,自然不能失了礼数。
我挤过人群,往里头走了几步,越往里走,血腥味儿就越浓。周围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我真后悔自己当时逞强了。
“麻烦给我拿几片姜来。”
周围的人都没动,那个男人看了眼旁边的仆人,仆人就去拿姜了。没多久,姜就拿来了,我拿了一片放在嘴里。姜片能去尸体的臭味,但对血腥味好像没啥用。
芙蕖的遗体横卧在床前,鲜血将她身下的地板染成一片猩红。我只得努力抑制内心的恐惧,强忍着血腥味带来的呕吐感,开始细致地检查芙蕖的遗体,似乎全身上除了脖子的刀伤,没有明确的伤口,但是刀伤并不深,这个时间足以外出寻求帮助,为何突然放弃呢。遗体在房内,刀却在房屋正中间,衣物未见破损,似乎未曾发生激烈争执。然而,血迹四溅,景象令人震惊。从门口到房间内的桌子到床边,有好几条血痕,引人深思。芙蕖的右手还紧握着一支画笔,笔尖红色还在滴血。床单上显现出几行血迹斑斑的字迹,似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书写着什么。我也不是仵作,检查了半天,感觉天旋地转,只得作罢。我缓缓站起,将目光看到了墙上的画作,发现其中一幅画作上有一行字迹潦草的诗句:“红尘滚滚,画中寻梦。”
我猜想定是有些关系的,于是细致地审视现场。房间内挂满了芙蕖的肖像画,每一幅都栩栩如生,色彩运用既鲜艳又大胆。然而,有一幅作品与众不同,它描绘了两只蝴蝶在花丛间轻盈起舞,它们的舞姿缠绵而优雅。我的目光在那幅蝴蝶画上停留了片刻,注意到画中的蝴蝶似乎在翩翩起舞的同时,隐藏着某种深奥的秘密。
我走近仔细端详,发现蝴蝶的翅膀上似乎覆盖着精细的笔触,仿佛在勾勒出某种神秘的图案。“难道是?”这种样式笔触,大概是暗格。我轻轻抚摸着画布,试图感受笔触的深浅,突然间,我发现蝴蝶翅膀上的图案竟然是一个隐藏的机关。小心翼翼地按压着图案,只听见轻微的“咔嚓”声,画作背后的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中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我小心翼翼地取出册子,翻开一看,里面记录了许多的诗句。这些诗句皆是相爱之人所作,字里行间充满了深情与思念。册子的最后一页,有一行字迹格外醒目:“愿君常伴,共绘红尘。”
这本册子显然与芙蕖有着莫大的关联。她仔细翻阅着每一页,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突然,她发现其中一首诗的字迹与墙上的诗句一模一样。
“红尘滚滚,画中寻梦。愿君常伴,共绘红尘。”我边看边走到门口。
“小姐!”卿卿像只小猫咪一样,突然扑到我怀里,眼泪汪汪的,她总是这么孩子气。我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想给她点安慰。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鼓点一样响起。
一个男子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对着门口的男人说:“先生,佟捕快来了。”哦,原来他就是先生。我默默地看着他们,没吭声。
“官府的人怎么来了?”甲申先生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悦。他立刻下令封锁消息,并打算在彻底检查完十二笙歌楼之后再正式通知官府。可是,官府的行动比想象中还要快。采萍还没进宫呢,她的身份可不能在这时候被发现。
“香玲,这里就交给你了。”先生话音刚落,一个女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穿着水蓝色的衣服,身材娇小玲珑。
“香玲是芙蕖的侍女,芙蕖是个哑巴,没法说话。”先生走到我身边,轻声跟我解释了一下。然后他示意我跟他去隔壁房间。到了那儿,他递给我一块面纱说道:“你我二人都不便暴露人前。”
我此时来长安,本就是作为皇妃选秀进宫。张相觉得可以施展美人计,扶持朝纲。阿弟又失了踪,他就写信给了父亲,于是我就来了。
我刚回了一声“嗯”,那先生就开了窗户,卿卿一把抱住我跳了下去。我们俩落在了软软的草地上。我站稳了,赶紧拍了拍衣服,结果发现披风的边儿上全是血,手上也是。
我嘀咕着:“还好我不怕脏。”然后我们俩跟着甲申先生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到了另一个院子。“在这儿歇会儿吧。”我捂着胸口,忍着不舒服,从那个血淋淋的现场跑出来,又跳窗户又赶路到这房间,我居然没吐出来,大概全靠我骨子里的淑女气质。
卿卿说:“小姐,我给你扎几针缓解一下吧。”说着就要从包里掏她的九根大针。
“不用了。”我摆摆手。卿卿的针都是用来杀人的,每根都沉甸甸的,我怕扎一下我就晕过去了。
“小姐,喝口茶。”卿卿赶紧拿起杯子倒茶递给我。
我轻轻喝了一口。这也算是歇了会儿。
先生拿着扇子扇了半天,看我休息得差不多了就问:“芙蕖是怎么回事?”
没休息好,我有点儿不耐烦地回答:“她身上除了脖子上的刀伤,别的地方都没伤,刀口也不深,按理说不会死,但估计是失血过多。不过我有个疑问,她受了伤,完全可以出去找人帮忙,但她没这么做。”
先生想了一会儿说:“云间来地处十二笙歌楼那么热闹的地方,她要是出去,肯定有人会帮忙。”
“会不会是被人抓住了,然后就那么流血死了……”卿卿好像不太忍心继续说。
“瞎猜也没用,芙蕖跟谁关系好呢?叫过来问问看。”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卿卿想了想说:“香玲吧,但她现在正忙着应付官府呢。”
先生想了想,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墨写了点什么,我挺好奇的,站起来一看,只见几个字:“芙蕖”。先生打开窗户,吹了声口哨,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立刻出现在眼前。先生对他说:“给丁酉。”黑衣人领命就走了。
先生把窗户一关说:“等会儿就好了。”
我琢磨了一会儿:“芙蕖为啥说不出话来你们清楚吗?”
卿卿摇摇头。
先生抿了口茶:“是被人毒哑的。”
“啥意思?”
“芙蕖是我老朋友的女儿,从小就是个富家千金,可惜家里被强盗给抢了。”
我有点儿不明白:“强盗为啥不直接杀了她,非得让她变成哑巴?”
“强盗本来是想杀了她,但是她爸妈拼了命保护她,最后她被拉进了乞丐帮。乞丐帮,不知江姑娘是否听过。”
我点点头,乞丐帮为了要钱,会把小孩的手脚弄断,这样他们就能乞讨到更多钱。
人世间本来就有黑色。
我们三个都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先生开门后,拿了一张纸条。看了之后递给了我。
“正月初三,芙蕖外出买画,六月初五,芙蕖宴请材料铺众老板,九月初十,芙蕖外出受伤,受伤原因尚未查明?十一月初六,芙蕖与陌生男子楼外争吵。这些莫非是芙蕖所有的事情。”
先生点点头说:“十二笙歌楼有专门的情报机构,查这些事不难。”
我不禁感叹,十二笙歌楼的确非同凡响。
“似乎并未提及她心有所属。然而,十一月初六那场争执,确实让人猜想。”我再次审视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应该有提及某人吧。”先生依旧悠然地摇着扇子,神情平静。
“段千一。”我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思绪飘回初到长安时,在繁华市集所闻的闲言碎语,记得其中便有段公子与青楼女子的轶事。
“为何如此在意她心仪之人?”卿卿不解地询问。
“芙蕖的房内,挂满了自画像,但那些画作的笔触显然并非出自她手。更重要的是,在她的秘密抽屉里,我发现了一句话:‘红尘滚滚,画中寻梦。愿君常伴,共绘红尘。’看来,她的心上人也是一位绘画高手。”话音刚落,我意识到自己可能显得有些轻率,连忙坐直身子,恢复端庄的姿态。
“愿君常伴,共绘红尘。这该是有心仪之人了。”卿卿点头说是。
“不猜了,直接揭谜底更好。”先生又打开窗户,吹了口哨。对黑衣人说道:“带来段千一。”
我有些无奈,干吗非得让人家飞来飞去的,直接在里面等着不就得了。想想这事儿也不是我能管的,我就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保持自己的仪态。
没过多久,门忽然开了,一个麻袋被扔了进来。我被吓了一跳,赶紧捂着胸口,大口喘气。那位先生看着我笑了笑说:“下次别这么紧张,别吓着人家小姑娘。”我瞪了他一眼。
只见这位先生拿起桌上的小刀,麻利地划开麻袋,里面绑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脸的惊慌。先生把堵在他嘴里的布块拔出来,他立刻大喊:“救命啊,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我无奈地坐下,心里嘀咕着:“我们看起来倒像是坏人了。”
先生拿着刀对着这个中年男人说:“就这长相,这年纪,芙蕖能看上他?”
被刀指着的段千一不敢吭声。卿卿绕着他转了两圈,说:“他怎么这么丑。”
段千一有点生气:“你们把我抓来到底想干吗?还这么不客气。”
我实在是没办法,这两个人好像都不怎么用脑子。我只好问:“你儿子在哪里?”
“你是什么人?问我儿子干什么?”段千一有点戒备。我接着问:“你儿子是不是和一个青楼女子有来往?”
“你怎么知道的?”
“你直接告诉我是不是就行了。”段千一本来不想说,但是先生的刀子又逼近了一步。
“好吧好吧,我说,是,我儿子跟那个不清不白的哑巴女人确实有来往。”
“不清不白?”卿卿气得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段千一捂着脸,看着眼前的刀子,不敢大声说话:“我说错了吗?那些青楼女子能有多清白。”
卿卿听了这话更生气,直接拿出了九根针。
我摇了摇头,这姑娘,真是冲动。好歹问完再动手啊,嘴巴不干净的,割掉就是了,干吗这么着急。我笑眯眯地温柔说道:“你要是不想脸上留疤,就乖乖地好好说话。”
“拿刀威胁我又怎样,她本来就配不上我儿子,我儿子考上了举人,光耀门楣。”他一脸骄傲。看来儿子在他心中确实很重。
“哼,你儿子算哪根葱。”卿卿看不惯他瞧不起芙蕖,对他吐了口唾沫。
“你想怎么处置我,随便你,但就是不准说我儿子!”
“你!姑娘!”我站起来拦住卿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真诚:“段老爷,我们之所以提到你儿子,是因为我们知道他可能和芙蕖有些什么关系。所以,你儿子现在在哪儿呢?”
段千一听到儿子的名字后,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情绪,既有对儿子的思念,也有深深的无奈。他看到我并没有恶意,就慢慢坐直了身子,虽然身体有点儿发抖,但说话的语气却出奇地平静:“我儿子……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话一说,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我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卿卿更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段千一看我们一脸惊讶,叹了口气说:“你们知道吗?我叫段千一,千、一这两个字加起来才四个笔画。”他苦笑了一下,接着说:“我们段家以前是卖米的,家里人都不识字,只知道做买卖。我从小就被别人嘲笑,所以我下定决心,我的儿子将来一定要成为状元。因此,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我翻遍了所有的书,找到了‘骧澶’这两个字。你们看,这两个字的笔画是不是特别多。”
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他也有自己的苦。就继续听着段千一说。
“镶澶真是个争气的孩子,一举就考上了举人,将来成为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但是,他竟然和那个不会说话的家伙混在了一起。原本在家勤学苦练的乖孩子,现在却偷偷摸摸地跟那个哑巴天天出去幽会。这怎么能不让我火冒三丈呢?我要求的其实并不多,我和妻子只希望有个能说会道的儿媳妇,让家里充满欢声笑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一个在青楼里不清不楚的哑巴搅和在一起。”
“那你就去十二笙歌楼守着她,想让她别再缠着你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