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后,祝你跟父皇百年恩爱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出乎了沈老太君意料之外。
她重重的咳嗽几声,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们年轻人这些弯弯绕绕的,我老婆子绕不明白,交给你们自己处理吧。”
说完后,她起身扶着丫鬟离开。
眼瞅着靠山走了,形势大改,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谢家舅爷谢继宗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笑着开了口:“哎呦,所幸是一场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珠儿,快谢谢昭昭表妹。”
谢绛珠紧紧咬着唇瓣,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多谢”便被父亲扯着衣袖拉出了厅堂。
瞬间屋子里只剩下抱着女儿的萧柔,还有在一旁有些神色尴尬的沈铮。
“阿柔,我刚刚不是怀疑咱们家宝儿,我……”
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的沈国公此刻面上带了些讨好之意,想要解释些什么。
萧柔却扭过脸不去看他:“夫君别解释了,宝儿今日受了惊吓,今夜我同她睡。”
沈铮瞬间苦了脸:“阿柔,我错了,我……”
“呵,国公爷火眼金睛,怎么会错。宝儿,咱们走。”
一番奚落入耳,沈铮罕见的十分羞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与女儿一同离去。
“爷,崔大人前几日给您送来了一批舞姬,模样很是不错。左右夫人今夜陪着小姐,您看要不要……”
老管家看着神色落寞的沈铮,又想起了自家老太君的叮嘱,于是不怕死的上前试探着开口。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窝心脚便蹬得他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沈铮对着他可没有什么温和态度。他的眸光锋利如刀,一眼就将老管家心中的算计看穿。
“周玄,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记住了,平日里要像尊敬老太君一样,尊重夫人。”
“你若是再说这种混账话,这管家的位置,换人,一样做。”
……
沈昭昭梳洗沐浴完进了内室,一眼就瞧见坐在床沿边出神,连头发都没有绞干的萧柔。
“在想父亲么,阿娘?”
她一边开口问,一边随手拿起架子上的巾帕。
“嗯?”萧柔回过神,“宝儿,你说什么?”
沈昭昭失笑,站到她的身后,仔仔细细的给她擦拭乌发上的水珠:“阿娘,你定然是在想父亲。”
这般肯定的语气,叫萧柔生不出反驳的心思。
她微微一叹,目光里流露出怀念来:
“其实你父亲......也是有苦衷的。”
“当年他求娶我时许下过承诺,会待我一心一意,绝无庶出子嗣。这些年他都做得很好。纵然我生产时伤了身子,膝下只有你一女,你父亲也没有纳妾起别心。可也正因为他做的很好,所以他才会觉得愧对你祖母,一碰到谢家的事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
沈昭昭沉默半晌,“可是阿娘,父亲这份愧对,是在姑息养奸。”
“您瞧瞧这成箱的太平庄账本,全是污糟烂账,谢家这几年牟取之利远超你我的想象。我仅仅是粗略翻阅了几册,就发现有数千两银子不知去向。”
萧柔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当真?”
“嗯。”
沈昭昭重重点头,神情格外严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所以此番不止是为了替我落水之事求真相、替您夺回管家的权力,更是要清除沈家和父亲的隐患。”
“有什么需要阿娘帮忙的你尽管说。”
沈昭昭闻言,立刻道:“阿娘,我需要京都最好的帐房先生,用最短的时间把账理顺。”
萧柔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
“好,娘名下也有不少嫁妆铺子,里头都是用了多年的可信之人,这件事情娘可以帮你。”
说话间,那擦拭头发的巾帕已经吸满了水。
沈昭昭丢开手,拿起了梳妆台子上的蔷薇露。
她熟练的把花露洒在了面前已然半干的发丝上,缓缓抹开后,顿时一室生香。
“阿娘,头发不及时绞干容易得风寒,下次再不许这样了。”
望着女儿蹙着眉,语气认真的叮嘱自己小大人模样,萧柔抿唇笑了笑。
她没有多想,眼里溢满欣慰:
“好~阿娘都听你的。”
......
朝鸾殿里,梁皇后正靠在凤座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得守门的宫女唤了一句:“参见二殿下。”
她睁开眼,面上立马挂上慈爱的笑容:“珩儿,你的风寒刚刚痊愈,怎么就急着出来走动了?”
二皇子孟珩朗眉疏目,一身艳色衣裳,衬得面若冠玉,容貌瞧着比女子还要出色几分。
他三步并做两步,蹭到了梁皇后身边,姿态亲昵:“母后,儿臣病了这几日,着实是想您了。正巧今日得了好东西,特地来孝敬母后。”
“祝您跟父皇百年恩爱,情意绵长。”
檀木盒子应声打开,里头是一对质地轻透的白玉环,上头的刻着鸳鸯纹路栩栩如生。
梁皇后愣了一瞬,唇边笑意更深:“送这么大的礼,嘴又这么甜,你这滑头定是有事相求。”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孟珩一双凤眼上挑,里头藏着潋滟风情,“听说城东落仙院里的头牌上官红鱼今日要争花魁,母后您就解了我的禁足,放我出宫回府罢。”
梁皇后终究是架不住他的声声哀求,应了下来:“珩儿,这青楼楚馆不可过分流连,你也该学着替你父皇分忧了。”
孟珩则是连连摇头:“母后,朝政上的事情有三皇弟呢,儿臣不爱那些。”
“你啊!”梁皇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与沈国公家小姐的婚约呢?你们这年纪也不小了,本宫......”
“啊,母后,儿臣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臣先告退~”
听到这个话题,孟珩丢下手中装着白玉环的盒子,溜得比兔子还快。
“珩儿——”
梁皇后没能唤住他,只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殿门前。
良久,她低下头,摩挲着玉环上的鸳鸯纹路,神情越来越扭曲。
“好一个百年恩爱,情意绵长!”
贴身侍女莲儿怯怯缩缩的上前,装壮着胆子开口道:“娘娘,您消消气......”
“本宫没生气,本宫为什么要生气。”
梁皇后怒极反笑,眼神幽幽。
下一秒,檀木盒子被狠狠掷在地上,里头的玉环也应声碎成了两截。
“莲儿,这是本宫的皇儿送来的真切祝福,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居然把它给摔坏了。下去,领十个板子。”
“奴婢知错,娘娘息怒。”
莲儿战栗不已,连声告罪,立刻退出去领罚。
......
另一边,走出朝鸾殿的孟珩放慢了脚步,脸上也没了刚刚的轻佻神色。
他嘴角轻扯,伸出手,摸了摸额头,上头梁皇后戳出的指甲痕迹还清晰可见。
那双眸子映着一点烛火光,显得深邃幽暗:
“梁晚意,你还真能忍。下手,也是一如既往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