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们
谢继宗急匆匆的跟在衙役头子身后,进了京都府的大门。
第一眼就瞅见了被叉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儿。
“珠儿,快起来。爹来了,爹来救你了。”
谢绛珠一边警惕的盯着沈昭昭,一边膝行着靠近自家父亲,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
谢继宗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随后气势汹汹的走到了沈昭昭面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居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害我女儿?”
“舅舅,下三滥的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沈昭昭声音冷淡,不辨情绪。
“你…”
谢继宗自然是知道事情真相,当下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可突然,他那张油腻的脸上突然泛起得意,再开口,便是低声威胁:“此事你祖母已然知晓了。她让我带句话给你。她说——若一早知道你针对的是珠儿,根本不会放任你告这一状。立即撤案,她就既往不咎,否则必定家法治你!”
沈家家法严苛,这话算是说的极重了。
沈昭昭轻笑两声,抬眸与谢继宗四目相对:
“舅舅误会了,我没有针对表姐。”
“我针对的,明明是你们谢家所有人。”
谢继宗猛然抬头,心中不好的预感不断翻腾,下意识的就想揪住沈昭昭的手。
可是迟了一步。
那嘴角含着隐秘笑意的姑娘下一秒就跪在书了“公正清明”的匾额下,字正腔圆,一字一句:
“请高大人升堂,臣女要撤案。”
……
重新开始审案的高无忧瞥见了角落里站着的文官头头沈国公,当即就觉得自己屁股下坐着的椅子在阵阵发烫。
“下官参加沈国公,沈大人这是?”
他连忙起身,先上前问候一番。
沈铮刚从宫中议政出来就接到了自家女儿的手信,以为是今日审案子出了什么差错,这才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想给女儿撑腰。
可如今堂上这情势奇怪的很,他倒有些弄不明白了。
于是他答道:“我是来接女儿回家的。京都府是高大人的地盘,案子由高大人主审,我只旁听便是。”
“那……国公大人自便。”
高无忧客气一笑,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重新坐了回去,语气严肃:
“原告,你真的决意撤案?”
沈昭昭跪着没起身,重新呈了一份状书上去,眼神清明坚定。
“被告换了人,自然要撤案。”
“至于臣女这份新状书,数案并告。不仅要状告谢绛珠偷占我的首饰钗环,害我性命,更要告其父谢继宗假借沈国公府之名,欺压佃农,草菅人命,私自开垦山林,侵吞沈府中馈!桩桩条条,皆有实证,还请大人明察!”
……
半晌无声,在场之人表情都精彩极了。
这是直接把自己家的遮羞布撕开,半点没有遮掩,也没给自己留退路。
顾清梦微微发怔,看着虽然跪着但是脊梁笔直的沈昭昭,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被她亲手送下黄泉的女人。
那个女人独自支撑了将军府数年,也是这样手段果决,坦坦荡荡。
她素来讨厌女人的专制愚昧,却也不得不佩服她那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勇毅。
顾清梦摇摇脑袋,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再看向堂上时,谢家父女一个神色扭曲,恨不得上前把沈昭昭的嘴给撕烂。另一个正在腿肚子发颤,满脸心虚的观察着自家表哥沈国公的表情。
沈铮望向女儿,面上黑沉如水,言语中甚至带了压迫之意:
“沈昭昭!你是脑袋磕伤了还没好全么?为父带你回去。”
沈昭昭看清了他眼底的警告,但她纹丝不动。
“父亲,一颗老鼠屎,便能坏了一锅粥。今日我若闭嘴,将来事发,我们沈家难道就能独善其身?”
沈铮没有说话,满脸不悦,好半天才答了一句:“好,好的很。”
高无忧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诉状,见面前父女对峙,忍不住咳嗽一声,打破僵局:“原告此次实证在何处?”
“谢绛珠偷占之物均被记录在册,大人可派人按照单子挨个比对。”
“欺压佃农,草菅人命一案,现有落仙院花魁上官红鱼姑娘可为人证。”
“私自开垦山林,侵吞沈国公府中馈则有太平庄管事庄头吴德能够证明。”
“至于其他......”
沈铮越听越心惊,连忙打断了沈昭昭的话。
“够了!家丑不可外扬!你祖母年事已高,你做这些考虑过她的感受么?”
沈昭昭眼里满是讽刺:“祖母包庇谢家时,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啪”的一声,响亮的一个巴掌落在了沈昭昭的脸上。
沈昭昭的脸当即便红肿一片,可她忍着没落泪。
谢继宗见沈铮依然护着自己,原本佝偻下去的腰瞬间直了起来。他格外狗腿子的挪到沈铮身旁,想要牢牢抱住他这个大腿。
可他的谄媚之言还没说出口,也挨了沈铮结结实实一个巴掌,
“滚。滚的越远越好!”
“好,好嘞。表哥。”
谢继宗捂着脸,脸上的横肉抖了一抖,灰溜溜的又跪了回去。
沈铮此刻眼里哪还有谢继宗的位置,他只是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这个女儿他如珠似宝的养了十五年,再生气,他也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他这是……怎么了?
“宝儿,为父是一时情急。”
他如梦初醒,想要上前抱住自己的女儿。
可沈昭昭推开了他。
脸颊刺痛不已,沈昭昭却没有喊疼,而是硬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
她不止要逼回眼泪,更要逼着沈铮面对现实。
少女茕茕独立,字字有声,落地铿锵。
“高大人,我已派人将谢继宗假借国公府名义办的广进钱庄围死了,还请您派衙役调阅钱庄的真实账目,待您将它们与我手头这份账簿仔细核查过后,就能证明我所言非虚。这桩桩件件,没有一件冤了他谢继宗!”
“父亲,您姓沈,不姓谢。沈国公府家传百年,有丹书铁券,满门清誉。”
“而祖母,她嫁了祖父,便也姓沈,理当为保全这份荣耀割舍一块已经烂透的腐肉。”
“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