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房
逼仄狭窄的楼道里，陈勤之刚进来就闻到一股复杂的味道。
冲不干净的厕所，洗不干净的厨房味儿。
“小陈，下班了。”
“张老，今天没下棋？”
“没对手，等你吃完饭，咱们爷俩杀两盘。”
“行。”
走到自已家的门口，复杂的味道才逐渐散开，他媳妇儿爱干净，都是他媳妇儿打扫的。
陈勤之住的筒子楼有点年头了，是他和沈南心结婚之后，沈南心他们学校给安排的一套小房子。
房間虽然有两间，但是都非常狭小拥挤，里头的卧室放了一床和一张书桌，就放不下其他的东西了。
外面的客厅中间有一张餐桌，餐桌后面靠墙放了几把椅子，餐桌的前面有一张五斗柜。
五斗柜上有一台黑白电视机。
客厅的右边是厨房和洗手间，大约三个平方，整套房子下来不够三十平。
陈勤之入校那会儿，学校许诺会给他分房，结果好不容易排上号，还让他把到手的机会让出去。
“回来了啊。”这时，沈南心端着几片西瓜从厨房出来：“学校今天发了西瓜，你先尝尝，我去把菜端出来。”
笑迎迎地把西瓜放在那张从旧市场淘来的餐桌上，沈南心又挺着肚子转身去厨房端菜。
醋溜土豆丝，麻婆豆腐，酸豆角和两个水煮鸡蛋。
豆腐是早上天刚亮时陈勤之去菜市场排队买的，要不然去晚一点，就买不到了。
每天早上一块豆腐，已经是陈勤之雷打不动的日常工作。
水煮鸡蛋是沈南心怀孕的补品，她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所以每次吃的时候也会给陈勤之煮一个。
陈勤之拿起一块西瓜尝了尝，沈南心给他盛好了饭：“这瓜很新鲜很甜吧，早上从瓜地直接拉到学校来的。”
“媳妇儿，你别干看我，你自己也吃。”
“我怀孕西瓜不能多吃，你敞开肚子的吃。”
陈勤之吃着瓜，看着眼前的媳妇，这个时候的她只有25岁，脸颊白皙饱满，眼睛里也有光，不像后世饱经风霜。
想她跟着自己吃了一辈子苦，最后还得了癌，陈勤之心里不是滋味了，
只是，上天还是眷顾他的，还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吃了好几片西瓜，陈勤之把两个鸡蛋都留给了沈南心。
豆腐拌饭，沈南心可以吃两大碗，偶尔有荤腥的时候，她能吃三碗饭。
后来生了瑶瑶，她就省着吃了。
“勤之，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看你老走神。”同床共枕一年半，陈勤之刚进屋，沈南心就看出他心里有事。
“学校要分房，这次有我的名额。”
“那这是好事情啊，我还正在发愁孩子生了，这房子多半不够住呢，你怎么还不高兴？”
“周昌平下午找了我一趟，说我还年轻，让我这次把名额让出来，要我再等等。”
陈勤之说完，沈南心碗里的饭不香了，也不说话了。
去年这个时候，省里评选优秀教师，上头有意让陈勤之上公开课，想看看他的实力。
结果，周昌平找上陈勤之，说他还年轻，以后的机会还很多，让他把机会给老一辈让让。
陈勤之抹不开面子，答应了。
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俩结婚的一年半，她已经看过好几回。
不是自己的学校分房，沈南心觉得还是得他自己拿主意，索性不说话了。
沈南心闷不做声，陈勤之不用问也知道她的想法，她不想答应。
那肯定不能答应的，因为他也不答应。
放下碗筷，陈勤之说：“这事我肯定不能答应，我自己的分房资格，我肯定不会让出去的。”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我也得为你和孩子想想。”
都重新来过一次，他要是还那么窝窝囊囊，那他干脆跳江得了。
陈勤之摆出来的态度，沈南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啊，我们自己的资格，为什么非要让出去？这么努力，这么拼命，不就是为了让孩子过得好一点吗？”
“勤之，你明天就去跟周昌平说，说我怀孕了，是我不答应把这名额让出去的，他要怪的话，你让他怪我吧。”
为了大房子，为了孩子出生能过好一点，她唱一回黑脸，当一回坏人又能怎样呢？
不过老陈同志今天的态度，倒是让她很惊喜。
开窍了啊！
这要当爹的人，就是不一样。
“南心你放心吧，大是大非跟前我肯定不会犯糊涂的。”
回来的路上，陈勤之已经想好，谁找他谈都不管用，一句话。
不答应。
统一了战线，小两口就开始商量房子分下来之后该怎么布置，还需要添一些什么家具。
热热闹闹，高高兴兴陪沈南心规划了一番，陈勤之就去楼下找张老下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马上能换大房子，陈勤之一连赢了张老好几盘。
叫他张老，其实年龄不是很大，去年刚满60退休的，现在闲着没事，天天坐在大楼门口逮人陪他下象棋。
“小陈，你今天心情不错，棋路都比平常利索。”
“还行，还行。”
接连又赢了两盘，老头直挥手不玩了，陈勤之便哼着曲回家了。
进屋时，沈南心正在看电视剧，看的是这一年风迷全国，创下了空前收视奇迹，影响了几代人思想和生活的国内第一部室内剧，渴望。
这部剧，陈勤之后来还看过几次。
“回来啦。”
“这个王沪生真讨厌，毫无感恩之心，对养女苛刻，对妻子又不真诚，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沈南心的愤愤不平，陈勤之笑了说：“这都是演员演出来的，你怀孕不要动这么大的情绪。”
“我知道，陈勤之你过来陪我看，你陪我骂骂他。”
两人拉着椅子坐一块，陈勤之揽着沈南心的肩膀，这个时候的沈南心还很活泼，话还很多，还是小姑娘的性子，也没有生病。
陈勤之看在眼里满是欢喜。
小两口看着电视，讨论着剧情时，家里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沈南心扶着右腰想起身去开门，陈勤之把她拦住了，自己起身过去了。
房门打开，只见同事艾子华站在门口。
不同的是，他是药学系，艾子华是管理设备的，今年三十多了，比他大五六岁，平日里两人基本没有交集。
“勤之，感谢感谢，真是太感谢你了。”陈勤之刚把门打开，艾子华就一脸熟络热情的进来了。
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和一箱健力宝。
“艾老师，你这是……”
“周校长说勤之你把这次分房的机会让给了我，所以我是专程过来给你道谢的。”
“勤之，你说你人这么好，这么为别人着想，我都不知道该怎样谢你，总而言之，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肯定第一个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