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敬亭山
大皇子苦笑道:“这是自然了,须知陈玉蝶的规矩奇怪得紧,不论求见之人的身份高低,更不论那人的是否贫贱卑微,总之只以一首诗来定夺,因而整个金陵城,只怕有一多半的男子都至少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来求见过对方,她画得速度再快,也积攒了不少尚未回复,哪还有往年的扇面留下来的,这一副只怕是今日才画出来。”
听到陈玉蝶只以一首诗来做决定,云思好奇道:“若是如此,说明陈姑娘单是喜欢才情高的?那那些整日里埋首圣贤书的穷酸腐儒们倒是有了些优势,他们至少比普通人还是要更会作诗。”
大皇子看了眼云思,出乎对方意料的摇了摇头。
“云先生这便想错了,这恰巧也是陈玉蝶这姑娘有意思的地方,她虽看诗下决定,却又不以才情论高低。”
“哦?此言何解?”
“金陵城中有不少秀才进士仰慕陈玉蝶,也题了不少诗回给她,结果却纷纷石沉大海,而前日里听闻有个街边卖力气的汉子胡乱题了一首打油诗还给陈玉蝶,却意外得到了美人青睐,被邀请来这归乡院住了一晚,真真是羡煞旁人,至于原因到底是什么,陈玉蝶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没人知道。”
听着这话,云思对这陈玉蝶的好奇之心大起。
他再度细细端详那扇面上的水墨山水,半晌说道:“那就按规矩来吧,有笔吗?”
大皇子忙对卫绍兴道:“快去取笔墨来。”
卫绍兴快步出了雅间。
很快,他拿着笔墨而归。
云思接过毛笔,没有丝毫犹豫,落笔如飞。
扇面右上方的留白处,很快多出首诗来。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大皇子与卫绍兴看着这诗,口中喃喃念了两遍,眼睛不约而同的逐渐睁大。
大皇子柳叶般的双眉缓缓抬高。
“好诗,真是好诗啊...云先生不仅是大才,更是全才啊...怪不得父皇对您如此看重....”
云思严肃道:“这不是我写的,而是...出自一位前辈之手,我今日不过借花献佛罢了,大皇子千万别如此赞我,反而是让我羞愧难当。”
说着,他将扇子合拢,交给卫绍兴。
后者看大皇子颔首,再度小跑着前去送扇。
云思拿起酒盅。
大皇子也立即将酒杯端起,与云思碰了一下。
看着对方刻意压得极低的酒杯与愈发恭敬的态度,云思知道是这一首独坐敬亭山,吓到了对方。
他心中暗暗叹道:“对不住了诗仙大人,今日借你诗来一用,沽名钓誉了...”
片刻之后,伴随着吱呀一声,雅间的房门被推开。
卫绍兴大步走入,面露喜色。
大皇子松了口气,知道父皇安排给他的任务,至此是全部完成了。
果不其然,卫绍兴笑道:“云先生真乃奇人也,陈姑娘有请。”
此时的云思,心中也不免微微放松一些。
一开始的他本来信心十足,可在听大皇子说陈玉蝶看诗却不看才情之后,那本来已经放在肚里的心,又悬了起来。
倒不是他非要见陈玉蝶不可,而是气氛已经烘托到了这里,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最后陈玉蝶真给自己一碗闭门羹,再加董白也没办法服侍,只怕到时候自己与大皇子真就是面面相觑,乃至败兴而散了。
大皇子起身道:“恭喜先生,没想到才情如此之高,现在看来反倒是小王自作多情,画蛇添足了。”
云思也站起身,连连摆手:“殿下千万别说这话,折煞我也。”
大皇子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既如此,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夜你我就此别过,日后再见?”
这位女子般阴柔的皇子今晚着实给云思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以至于后者诚心诚意答道:“这是自然,以后定有再见之日,陛下与殿下交给我的任务,云思定竭力完成。”
既然已经接下这差事,那就尽心尽力做好。
这是云思向来的处世之道。
大皇子向他微笑颔首,与卫绍兴一前一后离去。
云思坐回椅子上,刚给自己倒了杯酒,就看到名为商霞的归乡院老鸨扭着风骚的腰肢走了进来。
她露出一抹显然是千锤百炼后终于铸就的完美笑容,柔声道:“云先生,玉蝶还在等您呢...”
云思喝干杯中美酒,起身道:“那就劳烦商妈妈带路了。”
跟在商霞身后,云思走下了一层。
没有在意热闹非凡的二楼场景,云思第一眼看到了仍旧开着一道门缝的朱小燕雅间。
房内,孙公子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呆愣愣坐在床上的朱小燕。
看她衣着凌乱半露香肩,云思猜测只怕姓孙的在她身上好好泄了泄今夜那一肚子的憋屈火。
“腿伤成那样还能干这事,说他是畜生还真是一点不假。”
云思心中暗骂一句。
察觉到云思眼神冰冷,商霞脚步略一凝滞。
她紧接着问道:“云先生,您看朱小燕...要如何处置?”
云思没想到商霞居然毫不避讳的直接将话挑明,不觉怔了一瞬。
他想了想,语气不咸不淡。
“我一介草民而已,如何敢直接插手归乡院内部的事务?商妈妈说笑了。”
商霞笑盈盈道:“我看云先生才是说笑了,您现如今可是我大周棋仙,弈秋棋院的院长,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可谓是要名有名,要官有官,这要还是草民,那这天底下真没有一个当官的了。”
没有理会周围不断传来的好奇目光,云思边下楼梯边道:“不愧是大周第一青楼,这消息真是足够灵通。”
商霞嘿嘿一笑,没敢再接话。
很快到了船坊一层,看着商霞拿起个灯笼,又领着自己向船外走去,云思一时有些迷茫。
“商妈妈,不是说去见陈花魁,这怎么南辕北辙?再走可要离开归乡院了。”
寒风从正门处吹入,商霞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苦笑道:“谁说陈丫头住在这里?那丫头可娇贵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