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5号林地：树魂的哀鸣

周日再休息一天，三人都感觉恢复元气。

为了以防万一，四人进山前，再次喝藿香正气水。

石家那边的最新消息，石全被打骨折，需住院修养。

石家将所有东西准备好，扛着引魂幡，带着石祭司的棺材赶往长白山安葬。

停灵、安葬、祭祀、送往生……一系列操作下来，这个夏天是看不到石家的人了。

四人继续工作，进入3号林区调查。

在这里再次看到老白和他的野猪们。

老白靠在大树上，听着收音机。

野猪们也趴在泥沼附近的草丛里休息。

江榆笑着打招呼，“老白，休息呢。”

“嗯。”老白回应一声。

江榆看一眼睡觉的猪，“今天状态如何？”

“很好。”指着最里面睡觉，打着呼噜的几只睡在一起猪，“这几只没受孕的，今天也交配了。”

王俊生对徐林说悄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徐林点头，“应该是的。”

王俊生停顿片刻，“他说“也”，不会是受孕的也……”

徐林：“……”

这个车速是不是有点快？

徐林只能提醒王俊生，“它们是猪。”

“猪真猛啊。”王俊生感慨。

“我们走啦。”江榆与老白打声招呼离开。

王俊生后知后觉，“所以，它们都是在事后休息？”再看草地上趴着睡觉、仰着睡觉、打着呼噜睡觉的猪们，越看越不顺眼。

王俊生嘀咕，“我们在这里连个娱乐活动都没有！它们的日子过得这么好！”

“你有女朋友？”徐林反问。

王俊生刚要还嘴，江榆回头，“别看到猪就生淫欲。”

四人进去干活。

7月份匆匆过去，8月来临。

周二，徐林接到老爸的电话，“周六是中元节，你们是不是周末休息？周一请假，再赶回来呗。”

中元节？

这么快？

徐林才意识到自己来这上班已经三个礼拜了。

中元节在内蒙古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许多宗教活动会在这天举行，如寺庙的祈福、去海子（内陆湖）念经超度亡魂、宗族的祭祀、集市上扭秧歌等。

与此相应的，这一天也会因这些活动涌入大量的美食商贩。

与队长说一声，很痛快答应了。“当然，这个周末和下周一周二都放假。阿木尔、多杰东他们也会出来，去草原上参加那达慕比赛。”

“那达慕比赛也在那几天？”

“嗯。正好赶上了。公司规定，少数民族可以放假参加比赛。你们也跟着放吧。就算作调休。”

徐林与王俊生对视，都非常兴奋。

当天晚上，徐林定好了回家的票。

王俊生和家里煲了一晚上电话粥，他家里人会赶来接他。

周三周四，四人抢活。周五半天的工抢出来。

周五只干到12点，到点直接下班。

周五早上，大家早起把行李收拾好，直接扔后车厢上。

按照进度，四人前往5号林地。

王俊松：“5号林地不是火烧迹地（大火燃烧后的地）吗？什么都没有，还调查什么？”

“什么都没有，所以去看看长出来什么没有。”江榆接话。

在车上咪了一觉，徐林醒来，看到5号林。

5号林上方依旧是飘荡着大片的黑影，在枯朽的树木之上，仿佛还是曾经的树冠，从未被大火摧残过。

进入林子，明明艳阳高照，却感觉非常清凉。

一块一块的黑影上下起伏着，像一群又一群的乌鸦。

徐林似乎能听见它们的叫声，细细密密的嘶吼声在心脏处叫嚣，想吼吼不出，想哭流不出来。

压抑，晕眩。

“徐林，你怎么了？”王俊生看着蹲在地上捂头的徐林，“没睡好吗？”

徐林摆手，捂着头，额头的“三叉戟”隐隐发光，“没事。”

深呼吸，抑制不适感，徐林抬头看着“黑鸦”。

“啊——”低低的嘶吼声在森林里回荡。

徐林猛然低头，身子不自觉靠着树休息。

树干却无法受力，直直倒下。徐林也跟着倒下去，吓了一跳，踉跄着被赵刚拉住。

“小心点。”赵刚提醒，“这些很多只是渣子。一碰就倒。”

徐林回头看着近地面的位置上只有一截黑色带渣的空木，而旁边是砸落在地的整棵树干。约有十一二米。

因为受到地面的反作用力，树木被“拍”成了四块，软塌塌、扁渣渣，一捏就碎，全是土渣。

曾经这样一棵树，黑熊也难以将它连根拔起。

现在却比树上的果子还脆。

王俊生不信，一脚踹向旁边的一棵黑树。树木应声倒地，砸在地上，发出在世间最后的一声响声。

“哇哦。”王俊生终于意识到这些树现在是多么脆了。

“徐林，你不舒服吗？要不你今天先回去。”江榆发话。

徐林摇头，“只是闷得慌，看着这些树有些压抑。”

江榆看着如鬼一般矗立的树丛，没有过多评价，“那好吧。你自己看着办。不舒服就去车上等着。”

王俊生一脸新奇地在林中乱窜，“队长，这些枯树不拔了吗？砸到人怎么办？”

“这些被火烧过的树很轻，砸到人最多有点疼，砸不伤人。不像正常林子里的树，枯死也有几百斤重。”

林子里枯死的树，树干里的植物细胞依旧含有水分、有机物、无机物。

而这些被大火燃烧过的树只剩下无机物。

地面硬邦邦的。

王俊生用鞋尖用力蹭，也刮不出什么土。不像其他林子的黑土有弹力，能散开。

这些土壤烧成了块。

江榆：“小心磨坏了鞋。”

王俊生笑着回应，“没事。反正回去就穿新的。回来再买新的。”

徐林弓着腰跟在队伍后面，头顶持续的压迫感、耳边的嘶鸣让他窒息。

在他眼里，这里毫无天日。黑影遮盖了整片森林。

但在其他人眼里，阳光洒满整座森林，与视觉上看到的“成片的黑木”形成鲜明对比，宛如一副画作。

徐林的眼睛看到一抹绿色，他怔怔地看着枯树根上发出的嫩芽。

江榆回头瞥一眼，“没用。今年生，今年死，活不到明年。营养不给它成为大树。”

近地表四五十公分（大概膝盖下面一点的位置）的枯树干上长出的新芽。

这个位置可能微微高于地表火，又与树冠火（树冠层着火）距离较远。树干里残存的营养，足够它生长新芽。

却不够它生长、繁衍。

新芽下面的土壤已经没有了养分，这片林子里在几十年里难有生机。

可即使这样，依然选择发芽。

徐林仰头，看着黑影：它们大概很希望能有树木再次生长吧。

树魂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