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人参恩怨2

石老板脸色一僵，立即笑道，“怎么可能，本本分分做生意。”

他的变化太快。

但徐林一直盯着石老板，知道他所有的细微表现，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

徐林继续不接石老板的话，而是直直地盯着他。

在石老板又准备表演时，快速转身离开。

“ok！ok！我说！”石老板长吐出一口气，“我知道有些事瞒不了你们。”

他再次长吐一口浊气，做着心理准备，“我希望我说了之后，你也能认真考虑我的事。”

“看情况。”徐林不准备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保持自己的判断。

“呵，”石老板长长吸入一口气，闭着眼睛，快速吐气，“呵！”

睁眼，他又恢复了平淡面容，“我们上车说吧。”

两人上了他那辆迈巴赫。“找个没人的地方说吧。”

直接开车进山。车子停在小镇与森林边界的山坡上，从山坡上观望能清晰看见整个小镇，和出去的省道。

“那里是我的参园，也是我一切故事的开头。”石老板指着左边山脚下的大棚，开始自己的故事，

“我年轻时刚入这行，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盛，做了一些错事。”

石老板长吐一口气，说了自己的事。

石老板全名叫“石全”，既希望他安全又希望他“十全十美”，将父母对孩子的“最低要求”和“最高要求”完美地安在一个名字上。

石全自己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喜欢读书，便早早辍学，再社会上倒腾玩意。

那时候市场经济刚刚恢复，各种新兴经济都不敢冒头，怕“枪打出头鸟”，直接被抓进去。

但石全胆大，喜欢新鲜事物，倒腾南方的新鲜事物到北方，磁带，碟片，开舞厅，顺利给他拿到了第一桶金。

那时候他的人生很顺。

才20岁，就实现财务自由，也有一群追捧他的小弟。

他没有飘，反而开始琢磨怎么真正成为大佬。

因为开舞厅需要黑白打点。

那时候又碰上严打，他不担心自己出岔子。就怕道上的没轻没重，出了事把他坑进去。

所以一早就有人换行的想法。

加上他的舞厅比不上当地最大的舞厅——那是那片黑势力自己开的店，无论如何也干不过，所以换行的想法很坚定。

他将目光放在了当地的原始产业上：养参。

他当时在长白山附近生活，那里的支柱产业就是“参”。

参在中药里是“上品君王”（中药分君药和臣药，君药是主治病情的药，臣药是辅助君药治疗或者控制君药副作用的药）。

在药材里“参”就是“王”。

只要想到“吊命”、“续命”、“救命”……这些词，就会联想到“参”。

而参的卖价高，期间利润不小。

正巧，他在自家舞厅里听到，一位高官的老母生命垂危，急需高参做君药吊命。

只要帮这位高官的老母救下一命，他想要办手续就非常简单。

尤其是有些货还是“国营”，售卖渠道也是“国营”最好。

只要帮高官这个忙，那么他开店、进货、卖货上下游轻松全打通。

石全立即上了心。

多番打听，知道了这么一户人家，家里有四百年老山参。

他们不吃，也不卖，而是当作保家仙一样供着。给老山参做了一个泥娃娃，供在神龛上。

而也是有这么一件“四百年老山参”做镇店之宝，他们家人参的名气才这么打出去的。

人人都相信他家有好参，有真正的野山参。

理所当然，这户人家生活过得也不错。

石全听闻，当时就心动了。认定就要这家老山参了。

石全收刮了全部身家，兴冲冲跑到对方家里去，张口就要“四百年野山参”。

那老爷子脸色刷地一下变了，站起身，招呼店员送客。

石全立即跪下，哭求道，“我只要一点，不多。只要一点根须就可以了，我家里老母亲还等着我去救命呢！”

即便这样，也被立即轰出去。

石老板叹气，“当时我把自己脸面看得极重要，不知道别人的脸面也是脸面，别人的看家宝贝也是全家吃饭的家伙，价值无双。”

只有20岁的石全年轻气盛，被人丢出来，只觉得丢尽了脸，心生怨毒。

他不记得从哪里听说人参对土地要求极高，一点机油就能让参苗颗粒无收。

当天晚上，和人喝了两瓶白酒之后，他就趁着夜沉无月，拎着一桶汽油，偷偷进入参园，一口气全倒在那亩地上。

“我发誓，我只想破坏那亩地。”石老板表情很痛苦，很悔恨的模样。

“我哪里知道那桶油破坏力那么强！”石老板很激动，“我那时候也只是个半大孩子，什么都不懂。靠机缘赚了点钱，我怎么知道机油破坏力这么强？”

叫嚣一阵后，他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地说，“然后我就听说他们的18亩地全毁了。”

只有拔出来移植出去的参苗保住了，那也不够赔的。

老爷子当时就进医院了。

“当时我很高兴，以为这次对方一定会将那颗老山参拿出来救市。”

“因为愧疚，想着救赎对方，我又去借了一大笔钱，以远高于市场的价格去买整株人参。”

可哪知这样，对方依旧不肯拿出来卖。

石全当时就愣住了，不理解这一家子的思维。

老的如此，小的也如此，老头子犟，老婆子也脾气臭。

一家子像茅坑头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哪怕家里负债累累，也没想过卖参救命。

石全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

他当时已经借了钱，信誓旦旦承诺了三分利。

现在参没买到，利息却利滚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再拖下去就实在还不了了。

他将一切归咎于这“不懂事”的一家。

他派人跟踪对方一家，又花钱贿赂店小二，打听老山参的下落。

终于，他猜出了“老山参”的真正藏身之处，就在他们参园后方的深山里，一棵老榆树树根下。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石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山，把老山参偷出来了！

知道消息后，老头子当即喝了农药自杀了。

老婆子也受不住压力，吊死了。

家里唯一剩下的儿子也不知所踪。

“我也没落到一分好！”石老板大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苦着脸说，“拿到老山参后，刚送出去就不见了！那高官的妈也一命呜呼。”

他指天指地，“别人都说是我手段残忍，报应落在了老太婆身上。是我给老太婆带来了业障，所以她被直接带走了。我上哪说理去？”

“碍于信誉，那高官虽然给我批了地。给了我18亩的林地种参，却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眼，百般不是，鸡蛋里挑骨头。要得也越来越多。”石老板眉越皱越深，语气也越来越幽怨。

“我也只能咬着牙活血往肚里吞！”

“你知道我那些年怎么过得吗？”

“明明没有老山参。为了生计，我也扯着“老山参”的大旗向外卖。”

“别人都以为那四百年老山参还在我手里。虽然看不惯我的作风，但总有人愿意为了挣钱和我干。”

“那高官还以为那老山参是我又偷走的，多次刁难，要我拿出老山参。”

“我不给，就卡我这，卡我那。”

“抽成是越拿越多，态度越来越嚣张，甚至进我家直接拿钱，还想睡我老婆！”

“我那时候利滚利，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手上没有参，就低价从别处买参，再高几个子往外卖。薄利多销，咬着牙先把利息还了。”

好不容易养了五年参，可以往外卖了。

恰逢人参市场大变！

“那年是1989年，我记得清清楚楚。”

受国际形势影响，西方国家开始对我国经济封锁，人参就名列其中。

虽然参是好参，但大多数是出口外销。

现在无法外销，导致大量的人参挤压，价格也随之暴跌。

石全原本想靠卖参翻身，却失去了市场。

他自己组织人私下卖参，准备卖往香港。

但往往是卖出去，转眼就不见了。

卖家上门再次买参，却看见参回到了他这里。要求退款。并大肆宣扬他“盗窃”、“一参多卖”、“卖参又被偷回接着卖”。

因为有高官的事在先，大家也全都信了。

他想卖参无法卖，所以参都砸在手里。

石全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南下做生意。

也恰逢他时运好，赶上改革开放。他做什么成什么。

但他老家的那些人就不行了。碰上动荡，经济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