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刘彘的智慧
刘彘忽闪着黑亮的眼睛,用未脱稚气的嗓音说道。
“父皇,儿臣并不认同太子的观点。”
“哦!”
刘启略显诧异,看着刘彘问道,“那么,你又是怎么认为的。”
刘彘有些迟疑地说道,“父皇对靳离表面上是有些过于苛责,可除了训练那一曲兵士,并没说是否要陶丞相记着,到时派人堪核靳离是否在开垦荒田和亩产上达到父皇的要求。”
“所以,儿臣以为,父皇对于靳离开垦荒田和养马一事,并不会注重结果,而是注重期间的过程,就是想看看这个靳离是否会安排人手尽力做父皇交待的事情。”
“父皇的本意,其实是想看看靳离练兵的手段,以及看这靳离是否还忌恨朝廷除去靳家爵位一事,如果靳离兵练得好,就说明他没有心存怨念,父皇那时才会真正奖赏他,给他官职做,甚至恢复他的爵位也不是不可能,可如果他敷衍搪塞,那就决不会用,更不会给他恢复爵位。”
“不仅免官夺职,还会借此机会,把他的那些能征善战的骑士收归军中。”
刘启有些诧异地看着刘彘,又问道。
“彘儿,你再说说,你怎么会说父皇要将他那些能打的旧属子弟收归军中?”
刘彘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军中的秋试,骑射十二中六即算合格,北军是朝廷精锐,做到这些自然不会有问题,因此并不需要靳离训练,就能通过父皇的考核。”
“而靳家的那些人,两次鏖战匈奴,都斩获颇丰,说明他们的骑射,甚至战阵厮杀也都不会有问题,所谓秋试他们是一定能过关的,如果靳离把一些老弱塞进去,秋试就未必过关,那就说明,靳离心存怨念。”
“那时,父皇应该就会不再留情面,不仅会收回赏赐,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等着他。”
“还有,那些人既然同两屯北军合成一曲,他们就同样属于北军,他们如果再随意离开,就不是他们自己能说的算的了。”
不知不觉间,刘启已经跪坐到案几前,又问道,“彘儿,那你再说说,父皇为什么要收其军?”
刘彘歪着头想了一会说道,“军队是用来抵御外敌、平定内乱的,怎能容民间私藏如此多的能征善战之人,更何况,鄠邑就在京畿,更不可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儿臣还认为,父皇为了达到收其旧属子弟,除了要他训练一曲北军,把明知不可为的开垦荒地,并要他当年达到亩产两石的要求强加给他,也是想要让这些人忙于农事,无暇再纵马嬉戏,从而达到消除隐患的目的。”
刘彘自幼聪慧,深得刘启喜爱。
加之刘彘生母王美人孕期称梦见红日入怀,甚至刘启自己都在刘彘出生后,梦见高祖刘邦为刘彘取名,这让刘启一直都很关注刘彘这个非嫡非长的皇子,甚至在立刘荣为太子时,同时也封刘彘为胶东王。
要知道,这时刘彘的几个兄弟还都没有被封王呢。
虽然刘彘刚刚的回答,言辞组织还有些生涩,可逻辑上却很清晰,这让刘启不由深吸一口气,又笑着说道。
“只要他开垦出规定的田地,也就罢了,至于亩产两石和百驹之说,只要他想办法补齐即可,至于荣儿说的,担心朕在牝马数量上做手脚,也大可不必,就给他牝马百匹吧。”
刘彘忽然狡黠地笑着说道,“父皇,儿臣以为,那一百匹马中,不可全给牝马,要夹杂两匹牡马,还是要让他以为父皇就是在故意难为他,看他是如何反应。”
“还有,他的旧属子弟众多,想要打探他如何反应恐怕不易。”
刘启闻言,不由笑了起来。
“你这个胶东王暂时还不用操这个心,此事父皇自会安排。”
刘荣和陶青、窦婴三人走出未央宫正殿,自有等在外面的几个小黄门上前陪伴服侍刘荣这个太子,簇拥着刘荣沿着台阶从高台上下来。
窦婴则落在后面和陶青走在一处,看看四下无人,窦婴对陶青略一抱拳,低声说道。
“方才陶相对李广施以援手,窦婴这里谢过了。”
陶青苦笑着也低声道,“魏其侯,李广的事咱们都帮不了了,陛下应该还是记着金印之事,这件事咱们就不要再掺和了。”
窦婴叹息一声,点点头,忽然又问道,“陶相,记恨着李广也就罢了,可陛下对这靳离这般又是为何?莫非还是因为先帝对靳亭夺爵一事?”
陶青思索着摇摇头说道,“不会,靳亭‘事国人过律罪’本就不实,陛下不可能不清楚,再说靳亭已经死了,陛下不应该还怪罪到靳离身上,至于陛下到底是何意,这老夫就不清楚了。”
窦婴点点头,忽然笑着说,“陶相对靳家似乎很熟悉啊!”
陶青忙四下看看,见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才说道,“魏其侯慎言,老夫不要说和这靳离,就是和靳亭也从无瓜葛。”
陶青的样子让窦婴不由笑了起来,“陶相过于小心了吧,你我二人只是随意说说,又有何妨。”
“不过,我听说靳家和建陵侯卫绾孙女有婚约,靳亭死后,卫绾的儿子卫信就想解除婚约,只是卫绾不同意悔婚。”
“陶相和建陵侯卫绾一向交好,今日之事,陶相可要及早告知卫绾,以免他受到牵连!”
建陵侯卫绾,现在是朝中中尉,为人敦厚,人缘一直很好,陶青和卫绾一向交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窦婴看着有些惶急的陶青呵呵一笑,抱拳道,“陶相,我还要随太子回宫,窦婴告辞了。”
说完,窦婴就扔下气得脸色涨红的陶青,快步追向前面的太子刘荣。
窦婴走后,陶青脸色不仅很快恢复如常,也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地默默注视着窦婴和刘荣一行,直到窦婴随着太子刘荣一行转过一处殿角不见踪影,陶青才叹息一声,默默向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