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姬家可让京城变天
戴思谦回答道，“皇上，仵作验尸结果证明那些村民无一例外是死于剑伤，大多数都是被直接割喉而死。可见作案之人武功极高。”
“微臣猜测，是有人买凶杀人。”
皇帝皱了皱眉，“继续说。”
“微臣已查到近三月可能出入西乔村的人员。臣在其中，倒是看到了两个有趣的名字——姬明，姬禾茉。”
姬明瞳孔一颤。
皇帝扫视了一眼姬家人的表情，眉心更蹙。
“戴思谦，你可知说什么？朕的妍美人怎么会和这个案子扯上关系？”
“皇上。妍美人那时外出礼佛，微臣回京恰好碰上。毕竟是自己舍妹，微臣便一路送她回京。”
“嗯，此事朕知道，并无不妥。”
“至于经过了哪个村子那条路，微臣并不关心，也并不记得。微臣并不觉得，这经过西乔村代表了什么。”
戴思谦淡淡一笑，“是，钦天监事务繁忙，这些自然不用大人挂心。可戴某根据来往行人记录，推测出那月里经过西乔村的人员只有姬大人。”
“莫非西乔村真是飞来横祸？江湖杀手会盯上一个破旧的村庄？”
另一姬家人站出来道，“大人，西乔村归属清柳县管辖，清柳县知县已经在外等候，请他进来一问便知。”
戴思谦阴阳怪气道，“已经在外等候？姬大人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台上之人沉声道，“让他进来。”
“宣——清柳县知县。”
知县颤颤巍巍的走近大殿内，恭恭敬敬的向皇上行了跪拜礼后，开始阐述事件。
“姬明姬大人护送娘娘回宫确实经过了清柳县，不过……并没有经过西乔村。”
戴思谦眼眸微眯，“知县大人，您前几日可是与戴某说回京要想最快，必定经过西乔村。您还说东边河流众多，船只不够，费时费力。”
“莫非姬大人的坐的马车，还能走水路不成？”
那知县身形一抖，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神在戴思谦和姬明之间来回小心的扫视。
“呃……可微臣已经问过船夫，他确实见过姬大人……”
姬明见那知县有些编不下去，便站出来道，“姬某与娘娘确实是走的东侧，坐船回京的。至于马车，下了船后我们便换了一辆马车。这有何稀奇的？”
戴思谦不再与他争辩，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眸。
她明白自己今日的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她无悔。
她觉得这一刻无比凄凉。突然有点理解萧星纬为何前世会反。
这朝中官员皆是相互勾结、趋炎附势之辈，皇上也是迷信多疑之人。
若是与他们为伍，或许一辈吃穿不愁。但这也就意味着——再无一人愿意为百姓发声；意味着自己与他们一样，吃着百姓的菜蔬贡米，不顾百姓的死活；意味着自己将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
朝中官员也开始纷纷为姬明说话。
“是啊，姬大人霁月光风，怎么做出屠村这种事？”
“这戴思谦不会是实在查不出什么，才拉姬大人出来垫背吧？”
“可惜，惹到姬家，路走死喽。”
皇帝清了清嗓子，面容严肃。台下立即安静。
“朕是听明白了。戴思谦查案勇气可嘉，证据却不足。”
姬家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发言，“皇上，戴思谦目中无人，耽误案情又诬陷姬家，请皇上严惩。”
随后一众官员异口同声，“请圣上严惩！”
皇上眼神扫过诸多官员，此刻他们都是手举笏板弯腰低头，看似是在请求皇帝，实则却是逼迫。
皇上最擅长权衡利弊，若是真为了戴思谦得罪了姬家半数官员，那将是整个朝堂的大洗牌和姬家的不满混杂在一起，搅得皇帝不得安宁。
皇帝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戴思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戴思谦眼眸下垂，嘴角有一丝凄凉的笑意。她眼眸淡淡扫视了一眼自己袖口里的免死金牌。
“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
皇帝面色一变，他气得眉毛倒竖，将条案上的奏折一扫而空。
文武百官为之颤动，皆连下跪。
太傅季无云不动声色的向后瞥了她一眼，随后从容道：“皇上，微臣觉得文勇伯并无恶意，只是坦率的提醒圣上切莫听信小人谗言。”
“提醒？呵，你也看见了，她竟如此狂妄，连朕都敢指责！”
他对戴思谦呵斥道，“滚出去跪着！跪到想明白为止！”
戴思谦面色依旧，腰身笔直。她将衣袍一掀，随后下跪，认真的向皇帝行了大礼。
“谢皇上。”
脚上似是绑了铜铁一般，她走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可心却缓慢又轻盈。
她跪于殿前，亮眼的绿色官服在这一刻也显得暗淡。
绿色官袍忽然有一处颜色变深，随后被晕染开来。
抬头一看，乌云密布。密密麻麻的水滴自空中落下，凉意也钻入她的身体中。
散朝后，众多官员自殿中走出。
他们不约而同的撑起伞，不约而同的绕过戴思谦。又都将衣袍收了收，似乎心忧浑浊的雨水打湿了自己的袖袍一般。
他们从她身旁经过，有的垂首叹气，有的摇了摇头，有的则是讥讽几句，或是挑衅一笑。
而这些官员中，有的平日里与她相聊甚欢，有的主动攀附过她，有的意欲拉拢她。
此刻他们却出奇的一致避开了她。
“不过是个寒门子弟，凭什么与百年世家斗？”
“不自量力罢了。”
姬明撑着油纸伞，离她三步远。那把红伞的点点雨水垂落在她的肩膀上。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戴思谦，你且记着，姬家可让京城变天！”
戴思谦仰头一笑，“姬大人，来日方长，且看风云！”
王正卿在远处屋檐下躲雨，他的眼神却不曾离开戴思谦的身上。
他手中捏这那把油纸伞，咬了咬牙准备冲出去，身后却传来阴冷的声音。
“怎么，你的前途不想要了？就算你你现在出去，对她有益吗？”
王正卿听到“前途”二字并未停下，在听见“有益”时却微微顿住脚步。
他着急的望向前方，手中的油纸伞几乎要捏碎。
戴思谦闭眼听雨，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在学堂的日子。
夫子在讲台上专注的教书，檀木万字纹窗棂外忽的响起阵阵小雨声。
萨仁歪头望向窗外，脑海中浮现雨滴落在绿色的树叶之上，绿叶变得更加翠绿透亮，泛着星星微光，顺着叶尖滴落在地。
夫子见有几名学生已经明显望向窗外出神，便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与学生们静坐听雨。他轻抚着花白的胡须，一边声情并茂的朗读着诗。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