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系铃（16）

然而在杨扬的眼里自己只是说了一句有些嘲讽汝安的话，汝安就愣在原地。刚想问他什么他就闷着头自顾自往前走，跟中了邪似的。旁边的人看他跌跌撞撞也不自觉地避开他。就这样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直到汝安竟然伸手掀起跑道旁的警戒线，想要冲进正在举行比赛的操场里，杨扬才不得不伸手阻止他。

杨扬被这么一吼也很委屈，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你……你看——”一边用手指着前方。

汝安顺着他的手向前看去，被眼皮下正好跑过的女运动员吹了一鼻子灰，不自觉吓得往后踉跄半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跟她们撞个满怀，心里一阵后怕。

生活可不是偶像剧，不会有意外定情的剧情，撞伤了人只能面对赔偿医疗费和被挂在校园墙凌迟三年。

汝安冷静下来思考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像大梦初醒，梦里的一切都烟消云散，顿时汝安再也想不起梦里的剧情，只剩下一阵差点犯错的庆幸。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你你你这是怎么……弄啥嘞？莫名其妙简直！”

杨扬刚刚确实有一瞬间感觉天塌了，刚才面前的好友就好像换了一个人，那股老成居然出现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就好像看腻了悲欢离合在人世中行走了数十年，背影沧桑又孤独。

他们认识快十年了。这十年里他从来没见过汝安有过哪怕一点点负面的情绪，他总是积极的淡然的就好像谁都能捏一下的软柿子，虽然软趴趴的，但是因为晒过太阳所以很温暖。但是刚刚这个软柿子一下子发了霉一般，长出一根根紫蓝色的尖刺。

“对不起。”汝安也想不起刚才自己为什么生气，于是他只得再一次道歉。

“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邀请你看个演唱会你有这么大反应。好嘛，不想去就直说嘛，对不起嘛……但是你又往这边走，我还以为你想开了来蹦个迪什么的，但是你又不说话。”听到汝安道歉，杨扬心里的不满与委屈也有些压抑不住。

“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时候汝安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音乐会会场旁边，距离操场也只是一条隔离带的距离，也难怪杨扬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想蹦迪——”

“——喔，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杨扬低着头语气像是在自嘲。

“——倒也不必！！我也不是拒绝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汝安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努力想要回想刚刚脑海里那股奇妙的感觉，但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就好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我的意思是，我没有想吼你来着……”

他又恢复了那个软趴趴的状态，还是往常朝他挥拳过去他都会温柔地包裹住的感觉，那蓝色的刺也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汝安低着头一个劲地道歉，手心里残存的温度却微微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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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踉踉跄跄地冲过终点线，这一瞬间跑道旁许多人哄然围了上来，投来关切的目光。

另一个女生搀扶起她，贴心地拒绝了一旁伸出手同样热情的男生。

被搀扶的女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对那个男生投来感激一笑。男生女生们七嘴八舌安慰起她，更多是在夸她多么厉害多么不容易，看起来女生的人缘很好。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对着每个人一一回礼，眉宇间却丝毫没有厌恶的情绪。倒是搀扶她的女生出言驱赶，那些跟随者才慢慢散去，于是只剩下两个女生一步一步往宿舍挪去。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明明都力不从心了，还要照顾到每一个人的心情吗？”搀扶着她的女生在她的耳边吐槽，“少对一个人笑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会死吗？”

“不哇，我觉得很开心的。大家都是来看我比赛接我下场的，大家也很辛苦啊。我也很感谢大家愿意抽时间来照顾我的心情，而且对他们回个礼我也不会损失什么。”

“而且妈妈教我说，要对别人有礼貌~”女生补充道。她笑得很开心，仿佛她真的很开心能见到每一个人，也很认真地把他们当作朋友。

另一个女生叹了一口气：“怪不得那些男生这么说你。”

“说我什么东西哇？”听到这句话，女生像一只乌龟缩了缩脖子，然后又伸到另一个女生面前，眼睛睁得大大地，一副害怕又好奇的样子。

“说你绿茶！说你中央空调，钓男人有一手。什么看起来是傻白甜，其实什么都懂之类的。”

“哇！这句话我听过。谢谢你告诉我，不过我不生气，哈哈哈哈。”女生又缩起脖子对着她傻乎乎地笑，“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我当时很伤心来着。”

“那现在为什么不伤心了？”

“因为今天我开心啊！这可是运动会欸！200米欸！我还从来没拿过奖来着！！”在穿过中庭的那一束阳光里走着，女生棕色眼底闪耀着七彩的光芒，那双单眼皮丹凤眼变得格外温柔，就好像包容得下世间所有的尔虞我诈，那些所有的黑暗都伤不到她，因为她永远站在光里，而且自己也在发光。

她今天确实很开心。对于一个业余的、临时披挂上阵的女生来说，参加一场自己从没经历过的比赛并且能拿到第七名的好成绩，也算是不负这段时间的努力。

“对喔。祝贺你拿到好名次，给我们班添上了宝贵的两分，可以帮男生擦屁股了！”另一个女生越想越气：“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一天天说分数不重要一边败坏我们的名声浪费我们的努力。”

两个人搀扶着走到布满隔离带的操场，绕过护栏从外侧往回走去。

“嘛~好啦！我们也乐在其中不是嘛。只管去做，先去努力了——”

“——结果咋样那是后面的事，对吧？”

“对的嘛，不错不错，你也被我感染了。”女生又一次绽放出无比的笑颜，那种生命力毫不掩饰，在阳光下变得透明又脆弱，就像万花筒里转瞬即逝的变幻色，组合在一起变成阳光的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