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从医院回到家，淋了个全湿。
刚开门，爸妈整齐的坐在沙发上。
这是他们第一次等我回家。
“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打电话电话不接，让我和你妈等到现在。”
看似关心的话，从我爸嘴里说出来格外冰冷。
“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是依依的生日，我和你妈一早就去墓地看她，连陆尧都来了。你呢，这一整天都在哪儿鬼混？”
我下意识攥紧手里的诊断书：“在忙。”
“能忙什么，你又没有工作……”
“忙着吃饭，忙着看病，忙着活着。”我打断他。
或许没想过我会顶撞人，他们看我的眼神有些不悦。
桌子上的菊花不合时宜的掉下去，发出声响。
我有些疲惫：“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同样，还是被调换身份的日子。”
他勃然大怒，拍桌站起：“苏安！别把你的怨恨归咎在她的身上，依依是无辜的。而且她已经死了，你还想跟一个死人争什么？”
我如鲠在喉，转身上楼。
我能和她争什么，她只要站在那儿一哭，错的就是我。
洗完澡我站在窗户边发呆。
雨已经停了，昏暗的路灯下驶出一辆车，稳稳停在家门口。
车灯熄灭时，手机屏幕亮起，是陆尧。
“下来，给你带了生日礼物。”
我踌躇许久，才磨磨蹭蹭下去。
他没下车，隔着窗户将蛋糕递给我，手里还夹着烟：“怎么这么慢。”
我接过蛋糕：“在穿衣服。”
他伸手，把烟摁灭在蛋糕里：“下次一起过去，两头跑很麻烦。”
车窗升起，他只留下尾气，和半个蛋糕。
即使只有半个，也能看的出来，蛋糕是蝴蝶形状的，很漂亮。
上面铺满芒果，而我芒果过敏。
我端着蛋糕走到叶依依遗像旁，用蛋糕盒子碰了碰她：“祝你和我，生日快乐。”
心底涌出阵阵酸涩，眼泪开始不争气的往下流。
整个客厅安静的要命。
漆黑的夜里，我在和死人过生日，蛋糕，必需她先吃，剩下的，才是我的。
2
陆尧现在是我未婚夫，之前是叶依依的。
他和我爸妈一样恨我。
因为我的到来，给叶依依带来不小打击。
她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好吃懒做的赌鬼。
她放不下这里奢靡的生活回到当初我生活了二十几年，肮脏破烂的地方。
然后，吞药自杀了。
留了一份遗书。
遗书里写到：“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没办法顶着小偷这个称号继续生活。
爸妈真正的女儿已经回来了，看到她瘦小的样子，你们心疼坏了吧。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她一定过的很好。
所以我决定替我母亲赎罪，把这个偷来的位子还给她。
可是我真羡慕她啊。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投胎到妈妈肚子里，和你们做真正的家人。”
她的这份愧疚，成了我“杀害”她的证据之一。
所有人不再对怀有怜悯和愧疚。
因为我一回来就杀死了爸妈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
陆尧，痛失与他从小长大的青梅。
3
陆爷爷七十大寿，我早早被拉起来做造型。
抹胸的长裙总是往下掉，我害怕走光，不得不捂着胸口走路。
细长的高跟鞋并不合脚，出门时我没站稳，打翻了桌上的牛奶，杯子砸在地上，溅到处都是玻璃碎片。
我一抬头，对上了保姆的眼神，像蛇形子一样冰冷，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的头。
整个屋子里的人怔住，氛围有些奇怪。
保姆慌张的看向爸妈，退一软差点跪下去。
“行了，别装作一副让人欺负的样子，苏安，这么久了你还没演够？”
爸爸最先打破僵持，有些不耐烦。
妈妈盯着被弄脏的裙子，皱起眉：“可惜依依这条裙子，算了算了，穿在你身上也是暴殄天物，孙妈，带她重新换一件，动作快点儿。”
孙妈就是那个保姆。
她是我的养母，也是叶依依死都不愿意相认的亲生母亲。
我常年遭受她的打骂，只要不顺心，手里有什么就往我身上砸。
九岁那年夜里，煤气泄露，她一趟又一趟的运走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唯独没有叫醒我。
我爬到门槛的时候，火势吞噬了整个房子。
如果我醒的稍微慢一步，哪有现在的苏安，早就葬身火海了。
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后来我才明白，因为我压根不是她生的。
我将这件事告诉过我的爸妈，他们愤恨不已：“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处心积虑换走我的女儿又不好好对待，安安，你放心，爸爸妈妈一定会帮你报仇。”
可等叶依依死后，她不仅没收到任何打压，叶家反而替她还清所有的债，顺便安排一份工作，让她过的衣食无忧。
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补偿死去的叶依依。
似乎忘记，她才是罪魁祸首。
“还以为你能多受宠，原来比不过我家依依的半根手指头。”
她随便找来一条看的过去的裙子丢在我身上：“别以为回了家就能告状，省省吧，没人会信你的。”
我抓住她的手，强迫她看着我：“那你刚才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他们会站在我这边？”
“说起来，你应该很有底气才对，毕竟，在他们心中，你女儿叶依依，比我重要的多。”
哪怕现在只剩一盒灰，被埋在土里。
她刚遭到舆论攻击那会儿，我在家左右不是人。
那些为我发声的词条，每一条后面都顺带骂她。
导致她一看见我，情绪崩溃，吵着闹着要跳楼。
不过去安慰，爸妈又说我没良心。
最后干脆躲着他们走，整天躺在花园里睡觉。
结果被她看见，哭着说羡慕我无忧无虑。
我忘记他们是怎么骂我的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我在秋千上睡了一整晚。
陆爷爷的寿宴上，我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陆尧端着一杯酒远远沾着，眼神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然后快速移开，仿佛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有人从我身边经过，三步一回头：“她就是叶家半年前找回来的那个真千金，听说一回来就把那个假的给逼死了。”
“天呐，这么恐怖吗？”
“快别说了，这是陆老爷子的寿宴，说这些多晦气。”
冰镇的红酒透过杯壁传到我的手心，密密麻麻的寒意直达心底。
“别在意她们的话。”
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孩坐在我旁边，握着杯子和我碰了碰：“你好，我叫谢今瑶，谢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前两年刚找回来。”
“我听说了你的事，明明是那对母女的问题，一个专门调换豪门家的女儿，一个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位子还装病抑郁，自杀让你背锅，挺有心机。”
“苦了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个千古罪人。”
红酒顺着口腔滑进喉咙，苦涩连绵，我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放松了声音：“谢谢。”
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有几分探究，刚想继续吐槽，陆爷爷就派人过来寻我。
放下手中空杯，走之前我朝她弯腰示意。
她是为数不多，替我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