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公交（一）
提问：如果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着睡衣光脚站在公交站台，你会怎么办？
选项一：拿出你怀里的小坛子，狠狠砸向左侧惨白青年。
选项二：迅速后撤，跟后方长裙母亲比拼战斗力。
选项三：就地躺倒，爱咋咋地。
叶声并没有思考多久，果断装出自己也在等车的样子，朝站牌方向悄悄挪动。
没动两步，她身后传出阴森的寒意。
这熟悉的感觉，让叶声舌根发苦。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脑子已经彻底断带。
手里的小坛子中，柳霁婴缩成一团并没有出来，仰着脸从坛子里看她的样子极为奇怪，就好像从今天才认识叶声一样，看她的表情像看着另外一个人。
“喂。”叶声也顾不得被别人当成怪人，小声冲着坛子说，“怎么回事？”
坛子里的柳霁婴表情更加怪异，好像在问发生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叶声真的一头雾水。
她脚上光溜溜的，没穿鞋，大概是踩过了太多地方，被划伤渗出了血，又沾染了泥土，狼藉不堪。
这不由的让她冒出一个看似不切实际但又有可能是现实的想法：我不会是一路从画室走到这里来的吧？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天空被阴云笼罩，不见星月，给人一种很逼仄压抑的感觉。
森冷的风缓缓吹过，叶声穿着单薄的睡衣，冷得直打寒颤。
站在她左侧的青年一直在悄悄观察她。
叶声注意到他，转头随意看了一眼，青年就像是被吓到一样，失了血色的嘴唇不断哆嗦，整个身体打着摆子，好像随时会昏倒一样。
“看着高高瘦瘦的，怎么这么胆小？这么怕我？”
叶声有点纳闷，这青年看着二十多岁，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她的眼神好像看着恶鬼，对她充满了恐惧感。
身后的寒意越来越重。
叶声不着痕迹往下看，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裙摆随着寒风吹拂，不断的擦过她的小腿。
在这种天气只穿一件清凉长裙的人叶声这两天就遇到了一个，就是白天在旭阳车站遇见的那个母亲，她和女学生一起上了21路公交……想到这里，叶声咽了口唾沫。
紧紧攥着小坛子，叶声发现飘过自己小腿的长裙上沾着并不明显的污渍，暗红色，凝结在一起。
用脚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叶声注意到站在她左侧的青年脸色越来越苍白，冷汗直流，这种表情，不就跟她刚从井底爬出来时一样么？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根本不是人，所以才会这样，连带着对她也生出了恐惧？
“是不是你？”
身后忽然飘出女人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凄厉。
叶声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冻僵了。
“你拐走了我儿子！”
猛地，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死死的将她往后拖。
冰冷的带着恶臭的发丝扑到她的脸上，叶声看见了女人充满怨念的脸，眼珠子快要胀出，大块尸斑覆盖着原本称得上清秀的脸庞。
“我……没有……”叶声艰难开口，脑子里浮现那个西瓜头小男孩的脸。
看见她们的动作，青年不断的往远离她们的方向挪，只是，并没有离开站台。
终于，他期盼的灯光出现。
在浓重的雾气中，两道灯光宛若指引光明的灯塔令人心生向往，一辆公交缓缓冲破白雾，行驶了过来，最终，停靠在站台边。
青年迫不及待钻了进去，坐在了公交的后排。
公交上的司机好像没有看见叶声命在旦夕的一幕，默默等待了一会儿，见再也没人要上车，车门缓缓关闭。
叶声猛地将小坛子往后砸，颈间的手有了一瞬的松动，趁着这个机会，叶声挣脱身后的女鬼，毫不犹豫的冲上了公交。
女鬼也想跟着她上去，但在最后一刻，关闭的车门阻挡了她的动作。
“总算甩脱了。”
叶声的胳膊撑住了投币口，才能支撑着她不倒下，她望着女鬼满是怨恨的眼神，忽然觉得这张脸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极为熟悉。
白天她只看到了这个女鬼的侧脸，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看过她的整张脸。
并没有想出来，叶声才想起自己穿着睡衣，根本没钱投币。
转念又想，现在不知道几点了，怎么还有公交运行？
看向司机的位置，叶声的视线几乎凝固。
没有眼睛的司机穿着制服，铁青的皮肤上瘢痕点点，脖颈和手背上的青筋极为明显，衣服有被水浸泡的痕迹，正在滴滴答答淌水。
叶声一颗心几近麻木。
好了，现在不用投币了。
她默默往公交后面走，看见之前的青年，她原本想跟青年坐到一起，好歹都是两个活人，可以彼此照应。但青年明显对她极为抗拒，一看见她走过来，几乎坐不住，好像下一刻就要换个远离她的位置。
“还是算了。”
叶声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她和青年之外，还有三个乘客。
一个是穿着灰色外套的年轻女性，正在低着头玩手机；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帽子，脸上带着口罩，鼻子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看不出是男是女，缩成一团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个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看着四十多岁，应该是个厨子，正背靠着座椅打着呼噜。
她选了左侧靠外的位置坐着，方便随时冲出去。
前面是那个玩手机的年轻女性，她一边点着手机屏幕，一边神经质的嘀咕：“烦死了烦死了……天天上夜班也就算了，那个神经病还天天来烦我，能不能早点儿去死，省得活着浪费别人的生命！”
听了一会儿，叶声知道她是个夜班客服，大概从半个月前开始，每次她上线的时候，就会被一个很烦人的顾客骚扰，主管又不许她拉黑顾客，因此她忍了半个月，实在忍不住，加了那个顾客的联系方式，把他痛骂了一顿，结果他反而纠缠得更厉害了。
“亲爱的乘客朋友们，噩里十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
冰冷的电子语音播报响起，一个拿着手机不断道歉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正好坐到了那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