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残存的过往
这里的东西同样很杂乱，不过有价值的并不多，不少的都不过是些康妮曾的玩具。
最终，莱斯在一叠书的下面，找到了烧得只剩一半的信。
信纸看上去很新，像是不就前刚刚才来到这里，但不知为何却被烧成了这样。
康妮的屋内也没有发现任何用过火的痕迹。
抽出那封信后，莱斯勉强能看得出来，这是在灾祸到来之前，她父亲寄来的信，虽是只有一半，也能看出他们俩的关系甚好。
那是曾经在蕾妮雅治下，温暖和美的萨尔里，一切都还是充满着温馨，可惜这一切都被那场灾祸毁去了。
除了这封家长里短的信外，这间屋内也就没有了别的信息，所剩的那些书，也只不过是这片大陆上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罢了。
萨斯利翻看了一遍之后，也没有看出里面藏着任何隐喻，或是被篡改的痕迹。
走出房间后，他们都有些沉默了下来。
能在这样的灾祸之中存活下来，或许蕾妮雅施加的冰雪守护，反倒成为了困住她的囚笼。
三人的想法不约而同，但都没有一人开口。
芙西斯同样看得一清二楚，她径自带头，走到了最前面。
莱斯很快跟到了她的身边，萨斯利也紧随其后，三人亦步亦趋，又走过了十多分钟的路。
“好长啊，莱斯大人之前也是这么走的吗？”
萨斯利显然走得有些倦怠了，眼前重复的风景让她颇为乏味。
“还好吧，至少之前在这儿，还有风呢。”
莱斯漫不经心地说道，至少他现在还是能放松下来走路的。
“风～你说的，是这个吗？”
芙西斯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漆黑的薄纱随风飘扬着，动作和幅度都越来越激烈。
“不会吧，我一说它就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强风迎面袭来，吹得四下的树都开始了乱颤。
叶片从枝丫上被吹落，卷到空中形成了一片碧玉般的漩涡。
仅是片刻之间，走廊外的草地就已经被席卷了一番，翠绿色被横扫地斑驳，铺在整片大地上。
“好强的风，感觉不输莉迪呀。”
“莉迪……那是谁。”
莱斯一时没有想起这个名字。
“风之魔女呀，不过现在不知道她的名字，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哦～”
莱斯默默点头，从积压许久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道风仅仅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风力极为强劲，但却没有后续了。
这些树木也只是被吹落了不少叶子，远远未达到莱斯所看见的，一瞬之间就进入冰原的程度。
“这风也不如我之前所见的那么大。”
“大到一瞬之间就能让这里变成冰原？”
“你怎么知道……不会又偷看我的心思了吧。”
“嘿嘿，不好意思，习惯了。”
……
“你们两个，真的是，都要把我无视了呢。”
一旁的萨斯利终于插上了嘴。
几人并未因这道风而被阻碍，反倒是把心情恢复了一些，又都恢复平静，继续往前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们便看到了第四间房间。
“这是不是最后一间了？”
芙西斯抬头问道。
“如果照我上回的经验来说，应该是的。”
莱斯顺手又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刚才进来前，你叠了那么多镜子上去，这里恐怕并不是终点。”
“嘿嘿～我当然知道，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走神啦。”
芙西斯狡黠一笑，敲响了房门。
“咚咚……”
门打开了，这回的魔物甚至连装都懒得装了，身上半点康妮的痕迹都没有。
出乎意料的事，它一开门就跪倒在芙西斯的面前。
“魔女大人，请杀了我吧，我不想再困在这儿了，这是条无穷无尽的回廊……”
漆黑的魔物用沙哑的声音说完了这句漫长的话。
这还是莱斯第一次见到，主动求死的魔物。
“你的生死，可是由魔王大人决定的哦。”
说着，芙西斯就让出了位置，退到了莱斯的身后。
魔物却连头也没有抬，只顾跪在地上叫着。
“求求您下手吧，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了。”
莱斯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打算从它口中探询出更多的事来。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你说的折磨又是什么？”
魔物顿了顿，愣住了片刻，在脑海里想好了来龙去脉，才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莱斯。
在这只魔物的最初印象之中，它并没有任何的来源，只是单纯地被这里的魔力所吸引而诞生。
直到后来，它才知道，这些吸引它的魔力，真是灾祸在萨尔里人身上留下的创伤。
本就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它，竟无意识间产生了和人类共情的能力。
但没有会相信一个魔物拥有这样的能力，它始终被当做灾祸的一部分，就连和它同类魔物们，也只觉得这是只不务正业的魔物。
就这样，它被其他的魔物裹挟着，一股脑涌进了埃米特的庄园之内，几乎将这里席卷成了一片死地。
它们最终寄生在了康妮的身上，和她一同渡过无数个漫长的夜晚。
但它却能感受到康妮的痛楚，这样的苦痛每一天都在折磨着它。
直到康妮摆下魔法阵，将身中的魔物分离出去以后，这只魔物就被困在了无尽的走廊之中。
作为走廊的背面，它也每天都要扮演着康妮曾经的影子。
原先，它的日子还算轻松，那时的灾祸还未来临，康妮还是比较正常的。
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即便是在走廊之内，这里的时光也会向前推移。
终于有一天，它看到灾祸的前兆，但它无力阻止，也无处可逃。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康妮的痛楚所吞没。
这便是它作为魔物所知晓的全部事情。
虽然它们是同时被康妮分离出去的，但每一个房间都是关押它们的阵法，它根本没有机会同外面的其他魔物交流。
“这倒是个有意思的魔物……”
芙西斯探出头来，细细打量着它漆黑的身形。
“我的故事还是在此结束吧，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它的声音有些痛苦。
莱斯回头看了一眼芙西斯。
“还是让你来吧。”
他也同样看出了芙西斯对魔物的兴趣。
“好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芙西斯兴奋地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直接把整个魔物，吸入了自己的魔杖之中。
“？”
“你在干什么呀？”
莱斯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把魔物吸收进去。
“当然是抓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了，这么奇特的魔物，可是极为罕见的呢。”
芙西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似乎在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
“……随你喜欢吧。”
莱斯很快就无视了这件事，接着又和她们在房间里开始了搜索。
这个房间之内最显眼的东西，很快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只不过是在画中。
莱斯他们先前也从未听康妮说起过这件事，看来这并非是他之前所去过的房间镜像。
他拿起画像后，一张被压平的纸条就出现在桌子上。
这是只父亲从雪地里给康妮抓来的小狐狸，它曾经在康妮的房间里度过了美好的一生。
只不过它现在只能停留在这副画中，成为了一同折磨那只魔物的痛楚之一。
除此以外，这间屋内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信息。
莱斯也将那幅画带上了，随后便关上了门，继续往走廊的前方走去。
无尽的走廊，似乎在某一处出现了停顿。
“你看见了吗？”
莱斯看着萨斯利问道。
“一清二楚，那条地毯停下来了！”
萨斯利的语气渐渐有些提升了起来。
这时他们才突然发现，原来先前在走廊中时，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在和他们一起向前走着。
莱斯忽然快步向前跑去，魔女们也跟了上去。
没跑几步，他们就已经看到了楼梯。
前方已经不再有房间了，不过这条楼梯还是同从前看到的那样，一半通往下面，一半通往上面。
“要上去看看吗？”
芙西斯转头看着莱斯。
莱斯点了点头，三人几步就到了楼梯的上方。
让他们失望的是，那里只有一片空白。
这并非是魔女们无法突破的屏障，而是从未存在过的世界。
他们也无需凭空创造一个想象的镜中世界，现在莱斯所要做的，便是尽快回到康妮的身边。
下了楼梯，在芙西斯强行打开的通道下，他们顺利回到了那片墓地之中。
萨斯利是最后从镜中迈出来的，在她离开的一瞬间，这些镜子全都碎裂了。
一声脆响过后，所有的镜子都被吞噬了一个黑漆漆的洞中，彻底消散了。
大厅之内，见过米丝娅几个小时的悉心照料，康妮已经恢复了许多，脸上也不再是之前那样的苍白。
“我们回来了！”
莱斯拿着手里的画像和本子，朝着她们两人挥了挥。
“莱斯……你终于回来了！”
康妮试着站起身来，但她的体力还是不太能够支撑，只得躺在沙发上来迎接莱斯。
“还记得这些吗？”
莱斯将她的回忆亲手交到了她的手中。
康妮惊喜地翻看着，眼睛紧紧不离那副画像。
她一把抱住了莱斯，泪水从眼角滑下。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康妮抽泣着，激动的心难以平复。
莱斯也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没事的哦，都已经结束了。”
从那叠镜子毁灭的一瞬之间，这座庄园的法阵就已彻底被破解了。
风暴平息后的夜晚，莱斯举起手里的水晶，紧紧凝视着它。
身边躺着的康妮早已熟睡，现在，莱斯打算去亲自见见蕾妮雅。
许久的凝视过后，莱斯的眼前闪过了一道熟悉的白光。
再度醒来时，莱斯已经到了蕾妮雅的面前。
她的双手轻捧着莱斯的脸，毫无防备地献上了自己的一个吻。
明明是冰之魔女，她的手却这么温暖。
“怎么样，喜欢这座庄园里的故事吗？”
“你全都知道了？”
莱斯还是有些小小的震惊，自己的一举一动，莫非都已经被蕾妮雅看光了，一股没有隐私的羞愧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玩笑罢了，我也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只是见到了庄园中的那片雪花。”
不知何时，那枚水晶已经到了蕾妮雅的手中。
她拎起水晶在莱斯的面前晃了晃。
“这个故事，恐怕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
“诶～？”
蕾妮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出乎意料地看向了莱斯。
很快，莱斯就将这些天他经历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她。
听完之后，蕾妮雅的眼神显然有些空洞，还带着点呆滞。
“怎么会……这样……”
她从未想过，自己用来保护康妮的冰雪守护，却成为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实际上，她原先也尝试过庄园之内留下法阵和自己的残影。
不过这一计划并没有成功，在她沉睡之后，她的残影竟被康妮击败了，这是第一个被摧毁的残影，但蕾妮雅自己却并不知晓。
那道法阵也被康妮自己创造的镜中世界所取代，原先在法阵之中的魔物，也正是被芙西斯所收纳的那只，自称能够通晓人类情感的稀奇魔物。
康妮的力量远远超过了蕾妮雅的想象，原以为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现在看来，至少也有了一阶魔女的实力。
听完蕾妮雅的话，莱斯也是有些震惊。
“亲爱的莱斯，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是说，康妮的事吗？”
“没错，我记得，你也契约过，一个名为伊珊的少女吧。”
莱斯沉默了片刻。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芙西斯告诉我的哦～”
蕾妮雅掩面轻笑，拍了一下莱斯的肩膀。
“她居然连这都告诉你了……”
“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收下她吧，说不定，还会大有用处呢～”
蕾妮雅的声音开始娇柔起来，莱斯不知道这是在恳求还是撒娇。
或许她也只是想弥补一些对康妮的伤害，不过无论如何，只要康妮愿意的话，莱斯会带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