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聊斋大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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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数百年后

数百年后。

某医院,病房卫生间。

李默然站在洗手台前,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二十出头年纪,皮肤黝黑,脸型如斧凿刀刻,眉目磊落俊冷。

只是一双眼神晦暗的眸子,不见年轻人应有的意气。

尤其左眼外侧,一条蜈蚣般的新疤,让原本堪称英俊的面孔,平添了几分狰狞。

瘢痕呈肉红色,刚刚拆线,针孔微肿。

李默然数过,一共十六针。

他上身穿着件陈旧的衬衫,领子软塌塌的耷拉着。

像一场被反复蹂躏的人生。

不用解开,他也知道自己身体上,一定还遍布青紫淤血。

那是“开饭吧”公司保安们留下的丰功伟绩。

而脸上这道疤,来自于“开饭吧”一位姓张的副总。

当时李默然被七八个保安暴揍了一顿,挣扎着爬起身时,姓张的走过来,用手中的茶杯照脸给了他一下。

茶杯碎裂,玻璃深深嵌入皮肉。

张副总眼神充满嘲弄,指着他说:“你这种社会底层的蝼蚁,也配跟老子要说法?老子说踩死你就踩死你,你这种垃圾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这是事情的经过。

起因是李默然作为“开饭吧”旗下骑手,在规定时间之内送餐到户,客户却表示自己要赶飞机来不及吃了,并责怪李默然送餐太慢,要求退餐。

李默然争辩了两句,喜收差评。

平台让李默然自己承担这一单的费用及差评的损失。

李默然几次申诉无果,一急之下直接来到“开饭吧”公司,想找公司要个说法。

张副总当即给了他一个说法:“少TM废话,公司有公司的规矩,能干就干不能干滚,我们不需要不知感恩、斤斤计较的废物,外面想干的人多的是。”

李默然强忍怒意,试图讲理:“张副总,大家都是打工人,请你也理解一下我,我明明没有超时……”

张副总仿佛受了奇耻大辱,眼睛瞪得要吃人:“谁TM跟你是大家?你一个蝼蚁也TM的配跟老子比?”

李默然也怒了:“你TM的!你有什么好装的?说我是蝼蚁,你以为你不是?”

“你他妈的!保安,叫保安来……”张副总彻底发狂,待保安赶到,暴起一脚踹倒李默然,凶神恶煞般吼道:“给老子打,打死算我的。”

李默然住了几天医院,期间“开饭吧”没有任何人出面,报案也不了了之——

并告诉李默然,如果不满,建议直接上诉。

李默然没有打算上诉。

趁着住院这几天难得的清闲,他认真的回忆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幼年时父母意外去世,不知具体数额的存款,和几套住宅、商铺,莫名其妙到了叔叔名下。

自己在叔叔婶婶嫌弃的眼光中长到了十六岁。

中考时不知何故昏睡不醒,直接错过了考试,于是只能提前走上社会。

自己租房子,自己讨生活。

洗碗小工、洗车小弟、快递员、外卖骑手……

一路饱尝人情冷暖,也看遍了叵测人心。

终于恍然大悟:这个世道,人善人欺。

所以为什么还要上诉呢?

李默然释然一笑。

自己这样一个无牵无挂的人,他们都敢这般欺负。

那么与其费尽心力的去扯皮,倒不如让他们看看——

当“无牵无挂”,遇见“忍无可忍”,会催生出怎样的恶果。

讲不通道理,就讲物理。

“在你眼中,我是蝼蚁,但如果我愿意,几乎可以和任何人以命换命。”

“按照等价交换原则,你们自诩的高贵,又体现在何处呢?”

“你说是不是,张副总?”

李默然对着镜子,轻声说道。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咫尺之内,人尽敌国。

这是老祖宗明明白白留下的道理。

几天后,“开饭吧”大BOSS常乐来分公司视察。

视察结束,包括张副总在内的一干管理人员,低头哈腰、满脸谄笑的礼送BOSS来到地下停车场。

就在常乐要上车的瞬间,李默然从阴影里蹿出,扯过张经理,瞬间连捅七刀。

一片尖叫声炸响,张经理软倒在血泊中。

李默然一脚将常乐踹进汽车后座,自己也飞快钻进车中。

关门同时,短刀已经抵在了常乐脖子上:“让司机开车!”

“开车、开车!”感受到喉间的冰冷,常乐忙不迭说道。

司机连忙启动汽车,张经理死活不关他事,大BOSS死了,可没人给他发工资。

“兄弟,我们聊聊好不好?”

常乐身体一动不动,脑子却渐渐转动起来,试图靠自己的口才摆脱困境。

李默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常乐做出一幅关心的嘴脸,尝试打感情牌:“兄弟,我也年轻过,年轻时候总是比较冲动嘛,这个可以理解,但是仔细想一想,冲动要付出的代价,究竟值不值得?”

“代价?呵呵。”

李默然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忽然一刀插进常乐大腿。

常乐惨叫一声,浑身缩成一团,看了一眼没入至柄的短刀,放声嘶嚎起来。

“嘿嘿,嘿嘿!”李默然惨然一笑,紧紧握着刀柄:“来,我告诉你什么是代价,就是当你肆无忌惮的牺牲你眼中底层蝼蚁的尊严,去换取你商业上的成功,最终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代价!”

李默然微微转动刀柄,常乐顿时疼出一身冷汗,浑身剧颤,大声哭嚎,却不敢反抗。

李默然盯着他扭曲抽搐的面孔:“我再告诉你什么是代价,就是我宰了姓张的,叫杀一个够本,如果再宰了你,就是杀两个赚一个!”

“不要、不要杀我……”常乐崩溃了,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但终其一生,也没有这样直面过赤裸裸的杀意。

轰!汽车重重撞在一棵行道树上。

李默然猝不及防,身不由己向前飞出,他下意识伸手抓向常乐,从常乐颈间扯下一条项链。

随即他的身体就撞碎了前挡玻璃飞出。

常乐因为蜷缩成一团,反而没有因撞击而离开后座。

司机慌慌张张解开安全带,开门冲出,又打开后门来救常乐。

李默然挣扎着站起,昏头昏脑,踉踉跄跄跑向一边小巷。

他本想逃走,虽然做了以命换命的决心,但束手待毙绝不是他的风格。

可是跑进小巷,他才发现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剧痛从身周袭来,他扶着墙走了几步,无力的坐倒在地,一低头,吐出一口热血。

他抬起手擦血,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条项链,链子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玉坠,浓绿欲滴,光泽温润,上面沾着李默然的血,格外殷红。

李默然下意识擦去了血迹,似乎不忍心破坏这块玉坠的美丽。

然而一擦之下,硬邦邦的吊坠便仿佛遇火的蜡烛,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飞快软化,沁入了他的手指。

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

李默然骇异的眨了眨眼,手中只有空荡荡一条金链。

什么鬼玩意!

他甩了甩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时一道凉气自指尖飞快蹿到眉心,随即眉心仿佛撑开了一扇门户,还没等李默然反应,便将他身体吸入其中。

一瞬间,他只觉得空气发生着奇怪的扭曲,仿佛置身于一个细长曲折而又五光十色的漫长甬道。

身体,连同意识,似乎都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扯成了长长的一条——

就如蛇、蛔虫之类的古怪生物!

身不由主的在那甬道中飞快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