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奇军雏形

眼见李默然得到了众将认可，卢象升心中快慰，当晚单独召他入帐，笑嘻嘻道：“默然，吾这般急于推你出头，你可知缘故？”

李默然眼神微动，他本以为这是卢象升好强、磊落的性子使然，怕别人说他任人唯亲，如今看来，竟似不止。

但他并不知卢象升其他用意，老实答道：“我本是大人亲随，骤然拔为百户，大伙儿不免说大人护短，因此让我显一显本事。”

卢象升笑道：“亦有这个缘故，只是还不尽然。你来看——”

李默然上前，卢象升展开桌上卷轴，只见图上所化，尽是兵马，却是他自己手绘的阵图。

卢象升指着道：“你看出什么？”

李默然凝神看去，但见所绘阵图，前排为虎蹲炮和炮手，随后是刀盾手、长枪手，中间是火枪手、弓箭手，左右两翼亦如是，中军则是大量弩手，后军则是披甲骑兵。

整体看来，骑兵约占三四成，剩下步兵中，弓手、弩手、火枪手、炮手又占大半，皆穿皮甲，而阵前的刀盾手、长枪手，则都披挂重甲。

不由惊道：“兵宪，这般多甲胄，加上火炮、火枪、强弩、强弓，这支队伍花销好大！”

卢象升露出赞赏颜色：“不错！一语中的！吾练兵之法，便是宁花钱于前，勿花钱于后。花钱在前，使士兵装备精良、伙食丰富，则有战力、有战心，如此上阵，折损必少，抚恤银子岂不省了很多？况且兵丁少死，必然越战越锐、越锐越勇，假以时日，不难成就天下强兵。唯一难点，便是花钱于前，这些钱却不是小数目。”

李默然从怀里一摸，摸出大叠银票，笑道：“这些银票，有些是青蛙神庙里抄得，有些是杀了鼋怪，张老汉所赠，一共两万余两，虽难济大用，多少也能置办些兵甲，大人拿去使用便是。”

卢象升摆手笑道：“你这份心意当真难得，不过此钱我不能收。卢某家中，茶山良田尚有许多，我未能卖尽家财练兵，难道便能收你的钱？再说朝廷自有法度，我若真变卖家产练兵，只怕有人要参我操练私兵，存心不轨。”

说着将钱塞回李默然怀中，温言道：“你父母不在了，我便如你父兄一般，这个钱你听我的，去大名府置办一套宅院，再买些铺面用来租赁，若还有多，去买些好田，佃于别个耕种，如此便算有份产业，趁着大战未起，我央人替你说门亲事，若是留下后来，你父母在泉下也自欣慰。”

李默然沉默片刻，摇头道：“大人，如今天下渐乱，不知何日太平，有了妻子孩儿，将来我随大人转战万里，心中必然牵挂，倒不如孑然一身，生死相从，岂不快意？”

卢象升拍他头道：“痴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只怕乱世里妻儿离散，却不想你我若平乱世，岂不便是太平？又或真个力有不逮，也有后生继承你我志向。”

说着向北看了看，又道：“你若是觉得大名府不妥，下次我省亲，你随我回宜兴，我替你置产成家，有我茗岭卢氏照应，管保你妻儿稳如泰山。”

李默然见他如此用心替自己安排，心中感动，不由想道：怪不得古代之人每多对主公死忠之辈，现代公司动辄要求员工以司为家，都被员工看作笑话，这正是人心换人心，上位者不肯施恩，一味要下位者效忠，岂不是个傻叉么？

卢象升见他笑而不语，只道是心中愿意却不好意思，哈哈一笑，又道：“用兵之道，正奇相合，我欲以你这百人，练一只奇兵，你看。”

他又翻开一个卷轴，只见上面写着：“手足利便，胆气充足，心志坚强，呼吸灵应。”

指着道：“这便是我选奇兵的要求，你的麾下，都是我照样选出，交给你带，不必参与日常大阵操练，只要替我筹饷。”

“筹饷？”

李默然眼睛一眨，有些明白了卢象升何以这么急着要推自己出头，顺口道：“以战养战？”

卢象升拍手笑道：“不错！正是以战养战。”

他按着李默然肩膀道：“大名、广平、顺德三府，连接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正所谓山东出响马、河南出趟将，山西更有大批秦寇往来，我这整饬大名兵备道之职，本就有维持治安之责，你把麾下操练精熟，能够翻山越岭，便替我深捣各路匪穴，一则替当地百姓除害，二则取他钱财，替我养军。”

原来如此！

李默然心中彻底明白了，他官职虽是百户，但卢象升若任他四处剿匪，便等于是游击将军的职差了，军中骄兵悍将，哪个不羡？

若不是他今日打得君莫笑口服心服，只怕消息传出，不知有多少人要说嘴哩。

连忙抱拳道：“大人既肯信重，默然必尽力为之，定不让大人失望。”

卢象升点头道：“我自知你为人。”

又道：“你如今麾下众人，两个总起李能、王会，一个曾作公差，一个曾做边军，参与过辽阳血战，十个小旗中，都按鸳鸯阵增减，两个牌手，其中小旗持长牌，另一个使藤牌，四个长枪手，都仿白杆兵例，用白杆枪，两个弓手，两个火枪手，弓手、火枪手，皆配腰刀，近战厮杀。”

鸳鸯阵卢象升以前同他提过，因此李默然一听就懂，却是少了狼筅、镗叉的配置，增加了远程火力。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为何偏用白杆枪？”

卢象升笑道：“白杆兵乃是秦良玉秦都督麾下强兵，那支兵所使白杆枪，枪上有钩，便如钩镰枪一般，可砍可拉，枪攥处为铁环，厮杀时可做钝器击敌，又可把枪尖之钩勾入铁环，树杆长枪首位勾连，翻山越岭大有益处，若是敌人寨墙低矮，亦可勾拉而上，于你剿匪大有帮助。”

李默然暗赞卢象升想得仔细：“有大人这般细密规划，末将还有什么说的？我明日便严加操练，尽快能出去杀敌。”

卢象升点头：“待你操练熟了，我告诉你当先破何处之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