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百户班底
马上三十六路春秋刀、马下一十二路混元刀。
李默然一丝不苟，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复录出来。
至于画图，他脑子虽记得清楚，手却不认账，画出来都成了火柴人儿。
只有由他依样画葫芦摆出招数，卢象升亲自绘图。
二人忙碌终夜，这才将整本刀谱从头至尾录下，卢象升亲手装订成册，特意留了一张扉页，记录李默然得此刀谱、献给自己的经过。
慨叹道：“将来此谱传至后人，得知桓侯显灵，始有刀法传续，当信世间忠义之气，千秋不绝，而你我名字与前贤并列，亦见荣光。”
全神贯注忙碌这般久，卢象升却不觉疲惫，满脸都是兴奋光彩，拿着新装订的册子爱不释手。
他自少年时崇拜关羽、岳飞，四处找人打探二人武学传承，岳飞的武艺算是如愿学到，关羽的刀法，直到今日才算如愿。
这份心境之快活，自是可想而知，对李默然的器重，自然也更添几分。
李默然对卢象升虽怀忠义，却也不是愚忠。
他听卢象升语气，对白莲教不大以为然，徐老道传他的修罗战法，便瞒下没说。
这门功夫，他自学得后，每日都不忘演练，如今开启气旋已是随心而动，尤其服了引仙草、征南酒，气力大增之余，气旋的范围、吸力也均大增，若是让徐老道看见，他修炼速度如此惊人，只怕要疑心他是方腊重生。
而斩杀潞王之事，更是提也不提，连带连结识聂政之事，也自不曾说起。
次日，卢象升取了李默然的百户告身，庄而重之交给他，嘱咐道：“从今日起，你不是我的亲随，乃是本兵宪麾下战将，文武两道，要加倍用心，忠君报国四个字，更是要给我牢牢记在心头！”
李默然点头应下，收好了告身，卢象升引他去了新住所，乃是一套崭新的木屋，内外两间屋子，李默然一人居住，算是他的“百户府”。
这木屋旁边一套木屋，里外三间，乃是两个总旗所居，其后两屋，则是十名小旗分别居住，再之后是五套通铺大屋，每屋额定二十人，因小旗别居，实住十八人。
这些人，便是李默然的班底。
两个总旗早知李默然是卢象升信重的亲随，如今见卢象升亲自领他前来，愈发不敢怠慢，双双出门来迎。
卢象升介绍道：“这位李默然，以后便是你们的百户官，莫要瞧他年轻，他却是经过不少砥砺的，一身武艺，也足以阵上驰骋，你们二人，好好辅佐于他。”
两个总旗恭敬称是，卢象升指着二人道：“李能、王会二人，以后便是你麾下总旗，是本兵宪特意替你选出，你以后行事，也多多听他二人意见。”
李默然看去，那李能三十五六年纪，笑嘻嘻颇为可亲，王会亦在三十上下，脖子有点歪，脸上颇有风霜之色。
便抱拳道：“军中我是百户，你们是总旗，此刻既未披甲上阵，我只拿二位做哥哥对待，小弟年轻识浅，请二位多多看顾。”
那二人见他这般态度，俱是一喜，抱拳还礼道：“不敢、不敢。李百户英俊有为，我二人不过虚长几岁，不敢当百户这般厚待。”
卢象升见李默然做派，暗自点头。
李默然要是独身一个，年纪轻轻当了百户，把这些老家伙压了一头，人家难免不服，那时他却不能和蔼，以免使人觉得软弱可欺，以至于蹬鼻子上脸，闹出不快来。
可是李默然如今摆明了有后台，卢象升更是亲自带他来“入职”，谁敢不服？
那么他再摆出这番姿态，别人见他不是狐假虎威之人，便不会敬而远之，敢于同他亲近。
卢象升笑道：“你既拿他两个当哥哥，不可口上空说，你远归辛苦，且放你一日假，让你请哥哥们吃酒。你的衣甲、腰牌，晚些使人送来，明日才算正式上任。”
说罢自己扬长去了——却是急着寻大匠替他打造关王偃月大刀，演练新得刀法。
卢象升一走，李能、王会放松许多，当即喊出一干小旗，各自通报了姓名，牵马的牵马，拿包袱的拿包袱，争抢着帮李默然安置新家，有的抢不到活，打了一桶桶水，擦洗的新屋越发光洁。
李默然叉手望着他们忙碌，两间房子能有多少事儿？十几个汉子没多久便即忙完，李默然这才笑道：“今日辛苦了诸位兄弟，不知哪位兄弟擅骑马的？要请他去附近镇上沽酒买肉，算是替我暖居。”
说着便怀中摸钱，李能连忙叫道：“岂要百户坏钞？本该我等凑钱替百户接风！”
众人听了连忙各自掏钱，李能笑道：“本来百户新官上任，我兄弟还有一份程仪献上，只是兵宪大人三令五申，不许行此规俗，因此我等不敢，兄弟们心意，全在今日酒里。”
李默然却已抢先摸出一个二十两的大银，拍在桌上道：“我既做了百户，今日便要摆一摆官威，于公，你们是我袍泽，大家以后同生共死，一口锅里吃饭，这是何等情义？于私，你们年长的是我哥哥，年少的是我兄弟，我请哥哥兄弟们喝酒，如何还要同我推托？便是这块银子，今日吃也好喝也好，使尽了便算安乐。”
说着又摸一块二十两银子，拍在前一锭旁边：“这一块也一并劳烦去采买的兄弟，除你们总旗、小旗外，还有九十个兄弟，今日人人一碗酒，一斤肉，大白馒头管够，算是在下的见面礼。”
他连续两块银子拍出，话也说得爽利，众人同听出他是诚心诚意要请客。
两个总旗对视一眼，王会便道：“既然如此，让张家哥俩，带他们麾下兄弟去罢，他们这两支小旗，都是附近镇上的子弟，肉贩绝不会缺斤短两，酒也不至掺水。”
李默然看去，记得是叫张安仁、张安义，都生得粗粗壮壮，相貌憨厚，点头道：“辛苦你兄弟了。”
哥哥张安仁憨笑道：“有吃有喝，哪里辛苦？”
他们去伙房借了驴车，赶着出了营，去了约一个时辰方回，众小旗喜气洋洋，按照李默然吩咐，先把酒肉馒头下发兵士，几间营房顿时欢声雷动。
随后把好酒、蒸肉、炒菜、果品，都搬来李默然房中，抬了两张桌子凑在一处，众人推李默然坐了主位，两个总旗一左一右相伴，其余人各自落座，先举杯敬了李默然，便自开吃。
卢象升此次募兵，优先招募同族兄弟、同村乡邻，然后按关系远近编队，于其中提拔出体格健壮、胆量大的，又或武艺高强，有人望的，任命为小旗，似李默然麾下十个小旗，尽数来自附近几个村镇，因此本身关系便自密切。
这些人并没有沾染兵痞油气，性子大都敦厚，眼见李默然生得高挑结实，说话又好听，出手又大方，都肯膺服他，几轮酒过，便已打成一团。
那王会喝得面孔发红，啧啧称赞：“你们这些丘八，真个有福！兵宪便是极仁义及正派的人，李百户也学了兵宪好样，请我们吃这般好酒肉，若是别的军中，我等都要凑钱送上官，买他好脸儿哩。”
李默然听了大笑道：“我虽不要你们钱，但你们也不可不孝敬，你们大家一人说一个故事，替大伙儿下酒，便算是凑给我程仪。”
他说这话，一者是为了酒席热闹，二者也是要乘机观察这些人见识、品行，这番用意旁人哪能猜透？都以为他是年轻贪玩，爱听新鲜有趣的事。
于是都来凑趣，几个小旗也说，只是这些人都是乡里长大的青年，经历有限，要不就说些乡中流传的志怪，要不就是不知真假的新鲜事，譬如哪里姑娘生个夜叉，哪里雷公打死了妖怪之类。
说说喝喝，酒兴愈浓，王会忽然摇头道：“不好听，不好听，你等说的故事都是别人编了吹牛的，等我说一个亲身经历的事情，来同你众人下酒！”
一个小旗醉醺醺笑道：“不信，不信，哪个说得故事都说是亲眼看见的，亲自经历的，还不是一般都是听来的？”
王会板起脸道：“我王会岂是这等人？你们不信，且看这个！”
他把脖子上一块布巾扯开，下巴扬起，众人看去，却见他脖颈上细细一条红痕，顿时都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