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聊斋大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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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江中遗宝

闹鬼了!

李默然心中闪出这个念头。

他眼神微微眯起,随即便想: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心中磊落,有什么好怕的?

当即用衣服裹着手,拾起地上铜鼎、银票,回身放在桌上,再次点着蜡烛,待了片刻,见无甚变故,这才关门。

他就桌边坐下,持烛照视,那银票湿淋淋且不说,只细看那鼎,其大小有如人头,形如龟鼋,鼎盖即是龟背,其内中空,通体无文无字,绿锈盎然,极为古朴。

李默然也不是学考古的,看了半天一无所得,打个呵欠,继续上床睡觉,不久进入梦乡。

睡得正酣,忽闻有人敲门,李默然一跃而起,怒道:“哪家野鬼,这般欺我?”飞步抢来开门,但见门前一人微笑而立,正是白日里跳了江的张老汉。

李默然诧异打量对方,皱眉道:“老丈,你这是……被人救起?还是死后有甚心愿未了,魂魄来寻?”

张老汉微笑道:“是有句话,要对壮士言语。”

李默然让开身,请他入室,两人来到桌前,对面落座,李默然细看对方,只见服色红润,宛若生人,可是鼻子嗅一嗅,却有淋漓水汽,一时摸不清底细,闭口不语。

张老汉抱了抱拳道:“壮士今日走后,老夫想着老妻小女,地下无靠,怕受别的鬼魂欺凌,左右我在阳间亦无牵挂,于是上了妙高台,一跃入江,想和家小团聚泉下,不料甫入阎罗殿,判官即欢喜来迎,说那鼋怪多年来杀生无数,恶业滔天,壮士诛它,功德无数,老夫因帮着烧火锻刀,竟也算作追随骥尾、得润微功,凭此功德,封了老夫做京口瓜洲一带水神,妻女魂魄,也得随我享福,此皆壮士恩德,老夫特地前来拜谢。”

说着起身,便要拜倒。

李默然连忙托住,笑道:“老丈,岂有长辈拜晚辈之礼?况且人死为大,要拜也是小子拜你老人家,更遑论我乃凡人,你已成神,万万不可多礼。”

说话间他忽然想起那龟鼎和银票,指道:“这些莫非是老丈所赠?”

张老汉点头笑道:“一点心意!这些银票不消说了,共计万余两,老夫在地下又无处花销,索性赠予壮士,倒是这鼎,来历非浅,将来于壮士或有大用!”

李默然听他说的郑重,忍不住端起鼎细看,然而除了看得出这是件古董,着实看不出其他玄妙。

张老汉得意道:“此鼎来历,却有些话长。若不是老夫平生颇好古物,怕是对面也自不识。”

李默然看他眉眼都弯了起来,意思分明是:闪开,老夫要装波了!

哈哈一笑,恭恭敬敬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正要听老丈讲古,以增见闻。”

原来李默然性子虽然有些激烈,遇事易走极端,但旁人不欺不惹他时,却是个颇能同人相处的性子,你若有甚拿手本事,在他面前卖弄,他向来都是热情捧场的。

果然张老汉见他这般态度,兴致更高,笑道:“壮士,愿听老人家讲古,可见你心中仁义爱人,哎,可惜小女无福,不然老夫拼着老友不乐也要悔婚,招你做个东床快婿。”

李默然摇头笑道:“非是小姐无福,实是小子无份。”

张老汉见了更喜,却也不曾多言,摸了摸那龟鼎,说道:“老夫山西家中,曾藏《鼎录》一卷,乃南北朝时虞荔所撰,记载古今鼎器,因此略知其详——”

“说到此鼎,要先提魏蜀吴三国,昔年魏武帝破乌桓、斩蹋顿于白狼山下,因铸四足鼎,名曰白鹿,白狼山也因此更名白鹿山,此乃魏国天时之鼎!”

“又有蜀先主于武阳之水见龙腾田,因铸龙形鼎,名曰升龙,此乃蜀国人和之鼎。”

“再有吴孙权于樊山猎神豹,截尾赠予山神,因铸一鼎,名曰豹尾鼎,此乃吴国地利之鼎。”

李默然对历史所知有限,三国故事倒是大致熟悉,心想这般说来,魏得天时,吴得地利,蜀得人和,倒也说得通,怪不得他三家叫做鼎足三分。

张老汉察言观色,见李默然听得入神,愈发得意,抚摸那龟鼎道:“后来三家归晋,两晋共传十五帝,国祚一百五十五年,其中西晋传三世四帝,五十一年,怀帝司马炽,永嘉五年被汉昭武帝刘聪打破国都俘虏,刘聪同司马炽讨三国鼎,却不料破城之前,司马炽令亲信融了三鼎,淬炼菁华,重铸一鼎,携而逃之,刘聪欲求不得,怒发如狂,遂将司马炽毒杀。”

李默然听他解说今古,忍不住道:“那这鼎……”

张老汉点头:“不错,永嘉六年,怀帝亲信藏在金陵一带,闻听怀帝死讯,抱此鼎沉于瓜步江中。”

李默然听到“瓜步江”三字,微吃一惊:“那不是……小明王韩林儿落水之处?”

当初知客僧解说吕祖算鼋怪来历时,张老汉并不在侧,此刻听的李默然这话倒是一愣:“原来壮士也知那鼋怪根脚?老夫还是听判官所说,这才明了。”

说着叹息一声:“唉,那韩林儿怨气之所以能化形鼋怪,正是偶然于江底得了此鼎缘故。不然刘伯温以龙凤之力,引动国运,化洲镇压,他如何竟能逃出?大明近年虽然多灾,毕竟又未亡国,其实正是他借此鼎中所余国运相抗,方才得隙。”

李默然听罢这才恍然,原来韩林儿之所化为鼋形,而非别物,竟是因为先得了这鼎的缘故。

又听张老汉道:“韩林儿借此鼎化形巨鼋,鼋即此鼎,此鼎即鼋,便如同此鼎修炼为怪一般,只是借了韩林儿残魂一缕、怨气一腔。如今壮士诛杀此鼋,韩林儿残魂散尽,巨鼋肉身被江兽争吞,此鼎复归原形,然而这些年鼋怪杀生无数,便似古代以血祭鼎一般,如今虽是原形,灵性却有十足,壮士带在身边,或是镇压宅运,或是克制邪祟,当有许多好处。”

李默然听他说得神乎其神,亦不由心动,心想这东西且不说别的,这般非凡来历,摆在家里当个摆件,也是大有体面。

当下抱拳道:“长者赐,不敢辞,老丈既然特意来此赠我,小子便愧领也。”

说罢又笑道:“只是老丈同小子本是熟人,既来找我,径直见面便是,为何此前却又不现身,来把小子戏弄?”

张老汉笑道:“惭愧,惭愧。老汉初成神体,还未受得香火供奉,神体未实,魂魄不固,你一身冲天煞气,老汉又岂能近身?”

李默然奇道:“那你先前不近,随后如何却又现身?我二人这般对面而谈,也未见老丈有何不适啊?”

张老汉笑而不语,片刻后道:“时候不早,老夫去也,小友前途漫漫,善自珍重。”

说罢起身抱拳,身形一飘,便自窗户里走了出去。

李默然失笑道:“这老丈也是调皮,这般大岁数,有门不走,如何跳窗?”

忽然心中一动:咦,我记得昨夜窗户特意关紧,却是何时又开?

随即便听鸡鸣一声,李默然猛然坐起,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身上风吹微凉,淡淡熹光照进大开的窗户,桌上龟鼎、银票赫然在目,此前种种,竟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