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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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鱼饵

忙碌了一晚上,饶是李焦身体好,也再撑不住了。卯时末,李焦和小五他们回到了捕快所,东倒西歪地睡了过去。

小五在入睡前告诉李焦他已经吩咐了车夫将消息通报给县里请求支援,快的话最早明日就有人来支援了。诸事安排停当,又在安全的地方,李焦终于睡了穿越回大明之后的第一觉。

一觉睡到了正午,三人才从厢房的炕上相继睁开了眼睛。

其实三人是被冻醒的,入睡前填了一次炕,这会早灭了。厢房门还半开着,冷风卷着一阵雪花吹了进来,地面积了一层雪。屋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儿,也不知是三人谁的脚臭,估计都很臭。李焦实在是忍不住了,下炕打开了门,准备换换空气。

他拉开门,迎面铺来了一层雪花,好大一场雪。

李焦忍不住向院子里看了一眼,他是江南人,很少见这么大的雪,雪花敲打在他面颊上,纷纷扬扬,天地笼统,干净寂寥。

穿越而带来的不真实感在此刻终于渐渐消散,此刻真入戏,输赢须看人。既然来了这里,就该好好活一场才是。

“大人,您怎么还学读书人伤感起来了,快把门关上吧,不嫌冷呐。”小五瓮声瓮气地抱怨。

“臭。”李焦仍然开门晾了一会,等屋子里的脚臭都被冻住了才关门上炕,重新钻进了被窝里。

“大男人,哪有不臭的。”小五无所谓。

“现在想洗澡也不行了,身上都是伤。”李焦的伤已经结痂了,疼痛已经适应,但痒又起来了,这是伤口开始愈合,但真难熬。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就成这里的头了?”李焦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

“小五立过军功。”另一头想起了老严的声音,他早醒了,只不过他是睡是醒,不认真看也瞧不出来。

“军功?”李焦更好奇了。

“也不算正经军功,前几年我去过鸡鸣山运送粮草,鞑靼人扰边,撞了大运,给我杀了个鞑靼人。回来之后便叫我入了快班,也算是吃上皇粮了。”小五说话还有些羞涩,简略说了说便住口了。

“镇上只有小五一个人是正经快班的捕快,我们都是服徭役的混日子人。”老严说,“等这两年服完了,回家种地去。”

“这么好的身手,回家种地亏了。”李焦佩服老严的沉稳老辣,感慨了一句。

“什么好身手,都是小老百姓。”老严似乎很抗拒被人提起自己身手这件事。

李焦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弦外听音,李焦当然也知道老严身上也藏着秘密。但这两个人算是自己在大明结识的头两个人,而且都有特点。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尤其是这种有本事的朋友。

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不着急。

于是李焦笑了笑就扯开了话题:“咱们也算是一块共事过了,还不知道你两的姓名呢。”

“我姓路,在家排行老五,所以就叫路小五。”路小五道。

“我……”老严有些难以启齿。

“他叫严昀,还是他爹找镇上的秀才取的名字,说是什么,目光长远的意思。”路小五说着便笑了起来。

严昀的脸上苦哈哈的,叹了口气。

李焦也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说道:“我看秀才说的不错,昨夜那一番分析,严兄确实称得上一个目光长远。”他真心实意的夸严昀,严昀本来尴尬的脸色就神气了起来。

他向李焦竖了个大拇指:“李兄也读过书?”看来这句夸奖让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严昀已经把李大人的称呼改成李兄了。

“瞎混过两年私塾,不是这块料,还是去从军了。”李焦依着记忆说了一番。

得了李焦的夸奖,严昀心里美,也忍不住将话题引到了昨夜门板的刻字上:“我看那一对鞑靼细作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出手的。”

“这我也知道,只是咱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才行。”李焦有些惆怅。

“这事儿锦衣卫不是最拿手吗?”老严笑了起来。

“怎么说?我就是个菜鸟,这些事不懂的。”

“何为菜鸟?”路小五问。

“就是新丁的意思。”李焦一不留神把现代用语说出来了,赶忙找补。

“锦衣卫最拿手的就是钓鱼!”老严道。

“钓鱼?”

“钓鱼。”

李焦似乎有些懂了。

“李兄想想,这些鞑靼细作是为何而来?”老严问。

“那份情报。”李焦的眼睛亮了。

严昀见他懂了,便住了嘴。

李焦越想越是,忍不住坐了起来:“是啊,既然是为了情报而来,那就把情报抛出去,叫他们来抢夺,到时候咱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是这鱼饵得放的巧妙。有些鱼吃蚯蚓,有些鱼吃粮食,有些鱼在水底,有些鱼在水面。”严昀慢慢说,“我也没想好该怎么抛这个鱼饵。”

三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路小五开口了。

“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这个镇子是因什么而发家的?”

路小五和严昀同时坐了起来,三人的目光对视着,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这下子炕上彻底没了温度,三个人都有些激动,便再也睡不下去了,纷纷爬了起来。院子里又摞了一层雪,风很弱。

清风店的驿馆在镇子最中央,三层的主楼,四周围了一大片院子,门口的旗幡上高高挑着一个“清风驿”的旗幡。明朝住店也分为三等,分别是馆、寓和舍。其中馆是官办,不接待寻常百姓,剩下两个则是寻常宿处,例如李焦前一晚住的便是第三等“舍”。

清风驿馆里,不时有马嘶声响起,后院专门建了马棚,里头有七八匹快马正在吃草料。

李焦独身前来,拍了拍肩膀上的积雪,若有若无地向身后看了一眼,随后推门走进了驿馆里面。过了盏茶时分,他又出来了,站在街上吐了口气,一脸轻松,甩着手往捕快所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一名身穿灰衣的驿使匆匆跑出来到了马棚里牵了一匹马出来,他一身请便,牵马出来之后四下望了望,随后将一个竹筒背在了背上,竹筒两头挂着绳子,他把绳子仔细打结,然后将竹筒扯到了胸前,飞身上马,嘴里一声喝,这匹马便小步跑了起来。

小跑了几步,驿使双脚带着马镫猛地夹了一下马腹,这匹枣红马嘶鸣一声,在大雪中放开四蹄奔驰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