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在非洲看大象
在Carina的Guest Farm的第二天，我的好奇心实在是按耐不住了，一大早趁大家都还没起床，天气还比较清凉，我把房间里的糖果抓了一把放进口袋，并带上了我的相机往农场羊圈的那另一边走去。
早上的阳光正好，我慢悠悠地走着，途中看见一只小羊在四处乱走，路上遇到了经过的黑人雇员，我问那人小羊是走丢了吗？那人告诉我不是的，这只是农场里的小羊，它喜欢到处逛就由它去，它不会走远的。我向每个过路的黑人说早上好，他们也都很和蔼地回复我，还有些很腼腆的会以微笑回复。
黑人雇员的住所大多数是石头砖瓦砌成的，我数了一下，大概有5-6间砖瓦房，另外在边上还有2间是用铁皮搭建起来的，顶多只能称作棚子。我首先看到了一个短发的女人在一间砖瓦门口用柴火煮着什么，她用来煮食的器皿就是我之前吃饭时候用的那种样式的铁锅，只不过更大，有点像我们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那种古代的青铜器皿，下面还有三只铁脚支撑架起来以便下面可以放置柴火。我用英文问她是不是在煮早餐，她微笑地用英文回复了我，语气非常和善。于是我终于放心地开始与她攀谈起来。她告诉我她才到这里几天，是来看望她的两个在农场打工的兄弟的，她自己并不在农场里打工。她笑起来露出非常整齐洁白的牙齿，样子腼腆。她告诉我她21岁，说实话光看她的容貌，实在无法猜到她的年龄。我跟她聊了几句就走到旁边那些房子中间的一块空地，有三个脏兮兮的黑人小孩在玩，他们的玩具是用一堆破旧的铁丝缠绕在一起做成的一个缩小版的手推车，样子长得跟超市的那种购物车差不多，然后用用过的罐头壳做成了四个轮子，手推车虽然是用乱七八糟的铁丝线和废品堆砌起来的，但做得很是很活灵活现。几个小孩轮流抢着推着这台小车绕着圈子跑。小孩子们大的大概5-6岁，最小的那个应该只有2-3岁，豆丁一点大的小黑孩刚刚学会走路，赤裸上半身，走路摇摇晃晃的。我发现只有这个最小的小孩脚上有穿鞋子，他鼻子上还挂着脏兮兮的已经干掉的鼻涕。小孩们互相追逐着玩得很开心，都在咯咯地笑着。我转过头看到在其中一间铁皮棚门口有一个男人蹲在地上正在修着什么东西，我微笑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脸上立刻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有些尴尬地停住了他的修补，我才发现他听不懂英文，我试图跟他用手势加英语跟他沟通，但是他只是一只微笑着摇头，旁边有一个妇女，她好奇地看着我，也摊开手摇着头表示她不会说英语。
没办法我只能超前继续走，转过一间砖房跟前门口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正抱着一个小婴孩喂奶。看着她似乎并不排斥我的接近，她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看着我，于是我就试图跟她交谈起来。女孩看起来十分年轻，可能还不到20岁，有一双非常美丽的大凤眼，她怀着的那个小黑孩也有一双跟她一样的黑溜溜圆滚滚的大眼睛。我告诉她我来自中国，来纳米比亚找朋友玩，我们就住在那边Carina的房子里，她说她看得出我应该是Carina的客人。我问她是否也在农场工作，她告诉我她的先生在农场工作，她只负责照看孩子，不为农场工作，她已经在农场住了4年了，怀里的是她第二个宝宝。她告诉我她丈夫每个月的工资是600南特（大概等于人民230元），我问她农场主是否给他们提供食物，她说农场主会给他们提供最基础的食物，但是盐和肉类需要自己去附近的一个小镇采购。我跟她闲聊了好一会，她还主动告诉我的她名字叫Ellie，说她住这里的四年里，第一次有Carina的客人走过来跟她们聊天。我四处参观了一下她们的住处，砖房里面除了地上摆放的毯子和一些衣服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物品，这些人就是这样睡在水泥地上。我没有去看那两间铁皮屋，我也不太敢想象里面的模样。我问Ellie为什么那些人要住在铁皮棚里，Ellie告诉我因为那些人并不是长工，他们只是旺季时临时雇佣的短工，因此农场主并不会为他们建造砖瓦房。而住在砖瓦房里的都是长期雇佣的工人，他们的妻子和家人也被允许一同住在这里。
我跟Ellie聊着聊着旁边一些好奇的邻居们都围了上来，渐渐地有人开始问我各种问题，还有男生在旁边逗乐说要请我吃饭，我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出发去看大象了，我把口袋里的糖果分给了小朋友们，我告诉他们我晚饭后再过来找他们聊天，他们说：“好啊，那我们留好吃的给给你。”大家说得哈哈大笑。
很可惜的是这是我唯一一次跟当地的黑人雇员近距离聊天。看到这些黑人雇员的生存条件，感到十分怜悯，甚至有些愤怒。虽然Carina夫妇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生活，要维持硕大的农场的生计十分不易，但是他们给黑人雇员的只提供如此简陋的生活条件，也太令人不安了。
我回到住处，大队伍已经准备好出发。农场主打趣的说如果我们早来一个月，就可以看见一群29头的野象从他家农场横穿而过并把他家的院子踩得稀巴烂。我想他们肯定觉得这些傻乎乎的外国人花大把的钱从大老远地飞过来就为了看大象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Carina农场是附近几乎是这个区域看大象的地点最近的一个Guest Farm了，但是我没想到这里开越野车去大象营地还有2个多小时的路程。老欧提醒我们今天要做足防晒，于是我从头到脚都武装了起来，先在脸上涂了一层妮维雅的面霜，再厚厚地涂上一层防晒，这样做除了可以做到对皮肤很好的保湿之外，防晒涂到脸上后不会变的油腻，手臂和腿上都要抹一层。除了帽子，太阳眼睛，防晒手套之外，我还准备了两幅防尘口罩。把头发编起来塞进帽子里，脖子上再加一条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中午时分我们在公路边上找了个树林子，铺开野餐台，就地野餐，午饭是Carina为我们准备的大块肉肉加意粉沙拉。
在路上薇告诉我们其实看大象最好的地方是津巴布韦，由于政府颁布了偷猎禁令，并严厉处罚捕猎野生大象行为，那里的大象如今数量越来越多。由于非洲象体型庞大，它们每到一处都除了会吃掉很多植物之外，还会毁坏树林和植物。它们获取食物的方法是直接会将树枝折断再咀嚼树叶，并且大象通常走路不拐弯只走直线，因此经过一些低矮的树丛都会直接踩踏过去，所以导致凡是野象经过的地方，植被都会有不同层度的损坏，特别是经过农田的时候，更是会对农田里的庄稼引起灾难性的毁灭。所以很多当地人觉得野象是有害的动物，并不是很友好。
今天又是大部分的砂石路，即将到营地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两辆车往回开得飞快的Safari越野车，是那种座椅一层层高上去没有顶棚越野车，开得马力十足，车上的人一个个被风吹得脸都要变形了，我当时还琢磨着：这帮老外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为啥不选开有棚的车？
即使后面有一段比较平坦的油柏路，我们的车也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大象营地。我到了营地才知道，原来大象不是立马可以看，是！要！去！找！一个精气神很足的黑人小伙告诉我们他是我们今天的向导，他要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因为大象的公象和母象在非交配季节，是不在一起生活的，公象体型巨大，但是目前这个区域附近的山里只有两只，母象是群居的，附近有一群总共有12只，问大家想看公象还是母象，因为它们相距比较远，我们只能二选一。我第一个举手说要看母象，我那么老远来，当然要看一群！后来大家也纷纷同意了去看母象。
于是大家就一起愉快地出发了。然后，我再次发现，原来从营地开车去到小哥哥说的看大象的地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路上全是砂石路，我们坐的车，居然就是刚才路上看到的那种大马力没有顶棚的越野车！好家伙，幸亏有老欧提前嘱咐大家做好了准备，否则我们也要像那班傻了吧唧的老外一样被吹得东倒西歪。但即使是全副武装，我也感受到了那非洲沙漠中名副其实的狂野，不身临其境恐怕是完全无法领悟，反正就是那种吹到完全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就会满口风和沙子。
我们的车开进了山林里之后，小哥开始寻找大象的踪迹，开始这位信心满满的黑人小哥还一路兴高采烈地给我们普及各种关于非洲大象的知识。然而我们开过了山，开过了河道，开过了村庄，开过了大片草原，问了很多当地的老乡，还一路上翻看了许多大象的粪便，我们甚至还学会了如何分辨各种大象粪便的新鲜程度，2个小时过后，我们还是一无所获，这时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了，如果天黑前还找不到大象，我们今天就要看个寂寞。小哥哥开始有点着急起来，开着大马力的越野车在乱石堆里一顿乱开，在经过一个铺满了石头的干涸了的河床的时候，车子一下子飞起来，我没坐稳左边身体重重地撞到了旁边铁柱子扶手上，一下子两眼直接有几秒的漆黑，我当时就感觉到惨了，希望没有把肋骨给撞折了。当时候大家都急切地想找到大象，谁也没有留意我脸上龇牙咧嘴的痛苦状。
小哥哥终于绝望了，只见我们突然间改变了路线往大路上开去，然后拐进了一个有一间茅草房的地方，小哥下来喊了几句，只见有一个穿着背心裤衩，带着草帽，嘴里还叼着一根类似稻草的黑人老兄从房子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小哥哥冲着他哇啦啦地一顿说，坐在车上的游客也开始起哄，我们都在问：where is the elephant?!（大象在哪里），然后这个背心兄一脸淡定地回答我们说，哈，你们想看大象，我带你们去！（Do you want to see the elephant? let me show you.）口气就像要带我们去他家后院看大象一样轻松。然后这位老兄跳上了越野车的副驾，一边指路一边哇啦哇啦地跟小哥哥说着当地话，小哥哥把车开得飞快，重新把车子钻进了旁边的沙地树林里，车子没开10分钟，青青的儿子桐桐就叫起来：“看，大象在那边！”我们兴奋极了，该死，小哥哥早为啥不求救这位背心兄？害的大家耽误了足足2个小时！
向导小哥哥也顿时开心起来，于是我们开着车一路跟着向群慢慢地开去，这一群象总共有12只，其中有一只体型不大的落在后面很远的地方，大群里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母象走在前面，里面有一只体型较小只有四个月的小象。小哥介绍说最大的那只是母象群的首领，是一只55岁的祖母象，然后让我们惊讶地发现在这只首领象旁边，出现了一只非常小的象宝宝，只见它摇头晃脑地甩着鼻子跟在首领母象后面走着。小哥很兴奋地告诉我们，哇！这只是一只新生的小象，象群有新成员了！小象的年龄不超过2周，因为向导小哥常年负责追踪象群，今天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只小象。小哥哥告诉我们通常陪伴小象成长的不是象妈妈，而是向群里面比较成熟有经验的母象，也就是主要由象阿姨，而不是象妈妈抚养小象长大。小象如果是只母象，就会一直留着母象群中，而公象在母象认为它成年后，就会被赶出母象群自行谋生，然后需要他自己去寻找其他母象群进行交配繁衍后代。那只落在象群后面很远的小公象，就是一只刚刚成年不久的小公象，他被母象赶出了象群，但是他又还未习惯独自生活，于是就一直远远地跟着母象群。可怜的小家伙，我们大家都对那头小公象心生怜悯起来。
我们跟着象群走了很久，向导小哥甚至把车开到了离象群只有几米的地方停下来让我们非常近距离地观察它们。其中还有大象对我们十分好奇地想走近来观察我们。老欧说他很惊讶这群带着象宝宝的象群如此地从容放松，一般象群里有小象宝宝的话，她们不会愿意有其他陌生的物种太过接近小象，而且母象会比较有攻击性。然而眼前的这群母象似乎完全不介意我们的车子在旁边一直跟着，她们一路慢慢地向水塘方向走去，一路上偶尔停下来啃食树上的叶子。只见那只淘气的小象踩到了一个坑里，然后高兴地用鼻子拍着地面玩起了泥巴，并且落在了大母象的后面几米。我惊讶的发现，看护小象的那只母象发现小象没有跟上来，于是就绕了回去走到小象背后，用她的大象鼻推了小象的屁股几下，原来她是在催促小象往前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了这么生动的野生象群，十分感叹大自然赐予地球的这一切，以及这些神奇而可爱的动物，前面两个小时的奔波都值了。
向导小哥哥也许为了补偿我们下午那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足足开车跟着大象群走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我们才掉头往开回营地。由于今天追赶出来很远的路，我们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
老欧由于要带Fionra赶回农场上一堂八点半的网课，他匆匆地向妻子交代了几句，就带上了青青的两个小孩和Fionra飞快地开走了。我和青青还有她丈夫跟着薇的车回去。路上天越来越黑，由于大家都心急赶路，于是薇把车开得飞快。直到我们开到附近的一个小镇加油的时候，才发现车子的一个后面的轮胎被碎石割破瘪了！大家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刚才在黑乎乎地半路车子抛锚，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在我们打算换备胎的时候，薇才发现车上没有卸备用轮胎的工具！
这时候有两个黑人走上来，说可以帮忙修轮胎，此时在这样的野外小镇，我们的选择也不多于是就答应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把修好了轮胎滚了出来装上车之后，其中一个人向薇递上了一张破纸，上面写了一个我们看不懂的数字，薇一看就发火了，说我在非洲也很多年了，你们不用来忽悠我，她拿出200南特甩给其中一个黑人，招呼我们赶紧上车。我们几个也不敢多说什么，上了车子后薇迅速地将车开出了加油站，后面看到没有人赶上来，我们才送了一口气。我当时暗想如果这时老欧知道我们出了这一茬子事儿，一定会担心死。路上由于信号不好，我们一直也没有跟老欧联系。由于天太黑，我们居然走错了路口，然后就迷路了！青青勉强用手机连上GPS走了一大圈，才发现农场实在太大，GPS的定位是定在农场的中间，而我们却一直在周边绕圈子，硬是没有找到进入农场的那条小路。我们又绕回了最近的一个村庄。（后来才发现这个是之前Ellie告诉我那个“附近”的村镇，居然有八公里之远，她们需要采购生活物品的话，必须要步行过来这里）
我们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农场主，由于无法说清楚我们的具体位置，老欧和农场主两台车一起出动，才最后在附近的公路上汇合到我们，回到农场后已经晚上十点。加上修车的时间，本应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们整整花了四个多小时。这一天大家在各种大起大落，各种峰回路转，满满地一路虚惊中结束了！我当晚原本答应Ellie晚饭后要去找她们聊天的计划也因此泡汤。后面的行程里，我一直为这个未能实现的诺言耿耿于怀了许久。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肋骨痛到已完全不能入睡！我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被撞折了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