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从潘家园开始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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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王翠花

和黄文新说了再见。

“王翠花”同学就拿着报纸包的青铜器往东门走。

得赶紧回去了,五点半她家老爷子准时起来打太极。

在这之前,她还得从后门溜进去装睡。

走出大门,她冲上前搭话拉活的人力三轮车夫摇摇头。

又往前走了五百米,上了一辆老红旗。

司机张叔看到孟茵茵出来,终于放松了神经。

一路狂飙到七八十迈,飞也似的开回孟家。

下次说什么都不能答应带她来鬼市,这不胡闹吗。

孟家拢共就这么一个苗儿。

还是个漂亮的大姑娘,看的像大熊猫似的。

孟老爷子要是知道他孙女半夜三点和三教九流一起蹲地头砍价。

自己八成得吃个处分。

孟茵茵在后座把报纸揭开,又拿起来看了看那枚带钩。

从宣武门外开进二环内,一路上看了三四次。

她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这是文物吗?

不,是她的论文。

要是那个叫黄文新的,能再给她找几件青铜器就好了。

只要她这篇:楚国青铜器皿纹饰应用辨析的论文能够顺利发表。

自己就可以绕开京城的学术圈,突破她爹和爷爷的根据地。

直接找汉口大学的导师,申请做他的研究生。

或者去沈北大学也行……

等等,沈北。

孟茵茵一个激灵,坐直了。

给王叔吓了一跳,看了眼车后镜。

“怎么了,茵茵?”

“没……我没事。”

孟茵茵握紧那枚带钩,咬住了下唇。

沈北机械厂,王姨跟黄伯的儿子,不就是叫黄文新吗?

只是小时候她三天两头感冒,说话带鼻音。

连个新新也说不上来,一直星星哥,星星哥的叫。

大名就模糊了。

一定是他。

世界这么大,重名的这么多。

孟茵茵却相信刚才的男人,就是新新哥。

恰好王叔这会儿车载磁带放的是姜育恒的再回首。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有的梦,今后要向谁诉说——”

此时孟茵茵再看向手里的带钩,一股说不上来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现在就想让王叔掉头。

她要问问他为什么刚来京城的两年,她写过去的信从来没回过。

自从被迫来到京城,她的生活就失去了色彩。

同学们因为莫名奇妙的原因排挤她。

插班的课程进度也不一样,她根本听不懂。

父亲和爷爷每天迎来送往,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忙。

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每周给机械厂大院写信。

写她想吃王姨做的烧豆角,想黄伯伯做的炖鱼。

还写新新哥。

小时候在院里跳皮筋摔跤。

一起偷吃黄伯伯打算送人的桃酥。

新新哥做弹弓子打家雀,她跟在屁股后面捡石子。

在炉子里烤苞米土豆,在雪地放摔炮的日子。

可是这些信,如同石沉大海。

孟茵茵痛哭了几场,十分敏锐地察觉到问题可能不在黄家。

在她爸,孟卫军。

如果不是他想提干发财,她还在机械厂大院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于是她不再写信。

把矛头调转对准自己老爹。

这场没有硝烟的家庭斗争,在孟卫军带回一个女人,还让孟茵茵叫妈的那一天彻底爆发。

从此这对父女开展了长达三年的冷战。

孟茵茵被爷爷接过来住,孟卫军则在博物馆分的房子住。

直到孟茵茵上了大学,懂事了一些。

孟卫军也并没能生出第二个孩子。

这个状况才有所缓和。

然而也只是稍有缓和,平时偶尔在孟老爷子家吃顿团圆饭,也是非必要不交流。

孟茵茵想到往事,眼眶已经红了,撅嘴用手背擦擦金豆子。

“王叔,我爸去哪出差了?”

“嗯?”

司机王友德没反应过来。

谁?茵茵问她爸?

这对吗?

“那个,孟馆长去滨口给黎族民俗博物馆剪彩去了。”

“应该下周才能回来吧。”

孟茵茵嗯了一声。

本来想问问孟卫军能不能帮忙查查黄文新是不是到BJ了。

还是算了吧。

他又该说权力不能滥用,缘分天定不能强求。

还好,和黄文新约定了下周六碰头。

到时再旁敲侧击问问他,记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和黄家人再见面,自己怎么诉说这么多年的委屈。

没想到,居然对面相逢人不识。

接下来的一周,孟茵茵过得无比煎熬。

除了必修课,她连最喜欢的修复实践都没参加。

不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的出神,然后突然大叫一声坐起来。

就是逛西单买衣服。

这个嫌短,那个嫌长。

孟老爷子也发觉了孙女的异常。

这孩子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派人跟了好几天,也没发现不长眼的男主角。

老爷子才放下心来,只当孙女最近心情不好。

又给了孟茵茵五百块零花钱,让她好好玩。

于是,第二个周六下午两点半。

从红旗小轿车上,走下来一位披着大波浪卷发,坠着两个夸张的红色耳环,带着墨镜的姑娘。

上身是红色波点吊带,牛仔短裙完美地卡在膝上三寸的黄金位置。

一双笔直修长的玉腿,并不干瘦,还带着流畅的肌肉线条。

露趾高跟凉鞋哒哒哒地敲在青石板路上。

伴随这个节奏,让人的心跳也忍不住跟着视线聚集的部位上下起伏。

整个潘家园沸腾了。

这是什么地方?

男女比例高达9.9:0.1的和尚庙。

地里刨食的老农,喝街的,出老千的,练摊的。

谁见过时髦女郎?

跟挂历上走出来的一样!

很快消息传到了里面。

目前潘家园能活动的,几乎都涌到东门来看热闹。

只见这位姑娘径直走到大牛五金铺。

“我找黄文新。”

五金铺老板瞪大了眼睛,半天咽了咽唾沫说道:

“好像是有这么号人,我想想。”

孟茵茵把墨镜拿掉,语气有些急切。

“怎么还得想?”

“他没有给我留东西吗?”

“没有啊,他们跟西门那边比较熟吧。”

“您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电话?BP号码都行。”

店主牛大懵了。

不是,这姑娘为嘛光问他啊,他不道啊!

这人就压根没来过他的店里。

牛大一脸懵逼地冲门外人群问道:

“爷们们,谁知道这个黄文新干嘛呢?”

“别让人对象跟着着急。”

孟茵茵知道现在不是澄清的时候,她只想知道黄文新去哪了。

不仅没认出来她,居然连看货的事都忘了!

无巧不成书,文荣文老板,这会正在人群堆里。

他可太知道黄文新去哪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艳福。

“小黄去津沽了啊。”

“三天前,去帮我收货了。应该快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