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从潘家园开始淘金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5章 鬼市(上)

胡莲蓉胡老太太拿到信,神情有些复杂。

倚着门框半天不动,长叹一声。

刚转身就看到黄文新还在门口端着脸盆呢。

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手里的信。

“去去去,回你的屋去。”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难道你还能看懂不成?”

巧了,他还真能。

前世黄文新虽然只有高中学历,成绩也一般。

但是后面入了古玩行之后,不可避免地要看一些送拍资料和接触外商。

英语水平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怎么看不懂?好歹我也是正经高中毕业的。”

“还在机械厂上过班呢,英文图纸都看得懂。”

胡老太意外地没有骂回去。

干瘪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沉思起来。

看她这个犹豫劲,黄文新说道:

“害,我不要钱,您要我帮忙看信,就当做好人好事。”

“嗯……这么着你就跟我进来吧。”

黄文新哑然失笑,这老太太还真是掉钱眼里了。

也不知道都攒着给谁花呢。

美国有子女读书?

进了胡老太的正屋,黄文新职业病又犯了。

民国的菱花妆台,还有一面四乳四葵的汉代铜镜。

往右看是一架酸枝木的床,挂了一副天青色的帐子。

全屋摆设都是有讲究的,不是民国就是清朝的老物件。

最值钱的还是一对斗彩人物的掸瓶,画片是加官进爵。

要是能看看底足就好了,多半是康熙的成化寄托款。

“咳咳。”

黄文新听到胡老太咳嗽两声才想起来正事。

“老太太,您这屋里都是好东西。”

“可得看好了,千万别几十块钱就卖了啊。”

“真要是想换钱,您问问我或者黄叔,我们给您估个价。”

胡老太面色稍稍放晴。

“少扯淡,看信。”

信拿到手,黄文新先看了邮票。

是个盖了邮戳的自由女神像,应该不咋值钱。

美国加州寄来的。

拆开看了,寄信的果然是胡老太的儿子。

只是不是要钱,是寄钱。

信中说美国是个花花世界,什么都好。

已经给胡老太的账户打了五百美元。

希望胡老太能点头移民到美国。

此致,不孝子叶守林拜上。

也是怪了,一个中文名字的儿子,给中国的老娘写信用洋文。

“老太太,你发了啊!”

“五百美元,现在得有两千多吧。”

谁知胡老太一点反应都没有。

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

只字不提信中内容,反而问向黄文新:

“你既然会英语,还跟黄皮子捞偏门干嘛?”

“找个正经工作多好。”

黄文新把信纸装回信封里。

放在胡老太的梳妆台上。

“我爸会打铁,我妈会做饭。”

“但是他们都不是因为喜欢打铁,喜欢做饭才做工人的。”

“我是觉着人要能一辈子干自己喜欢的事,正不正经也没那么重要吧。”

胡老太愣了神。

黄文新这边已经把房门推开了。

“回来。”

胡老太弯腰,把双层床头柜上面的抽屉拉开了。

里面整整齐齐全是钞票。

拿出来一张十块,递给了黄文新。

“行了,去吧。”

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老太太今天这么大方。

有钱拿,没道理不拿。

黄文新揣进兜里,笑道:

“您看,会英语也不用非得找工作吧。”

“这不就来外快了。”

“下次要是有信到了,可别拿出去找别人。”

“外面的人坏得很,还是自己人信得过,啊。”

胡老太翻了个白眼,把房门关上了。

拿上桌上已经拆封的信,把床头柜下面那层的抽屉拉开。

里面居然全部都是同一种信封。

几十个贴着自由女神邮票的白信封,没有一丝缺口,全都没有拆过。

唯一一封被撕得像狗啃一样的缺口信——

躺在最上面,显得十分不和谐。

眼不见为净,胡老太把抽屉狠狠地合上。

但是任凭窗外心爱的芦花鸡发出饥饿的抗议,她都没有出去伺候这些扁毛畜生。

这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思绪已经飘远,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且说黄文新刚从胡老太这里出来。

就碰到迷迷糊糊的黄皮子也出了他那屋。

一边拎着皮带,一边往院门小跑,看样子准备出去解手。

看到黄文新,黄皮子压着脖颈头一低,还使劲眨眨眼睛。

然后像见了鬼一样。

“卧槽,你这是?”

黄文新指了指身后:

“别多想啊,咱可是正人君子。”

“胡老太让我给她读信。”

黄皮子鬼鬼祟祟地拉了黄文新一把。

“怎么样?她屋里是不是有好东西。”

“我说不动歪心思,就进去看看,磨了她小半年,都不让我进去开开眼。”

“多损啊,这不是给驴前面挂萝卜吗。”

黄文新乐了。

他知道黄皮子只是爱老物件。

不会搞鸡鸣狗盗这种东西。

便打算逗逗他,把里面东西都往老了说。

谁知又不听了。

“我着急上茅房,回头再给我讲讲。”

“我今晚大概率不回了,自行车给你留着,明天你骑过去吧。”

“咱们在潘家园西门见面。”

“三点整,千万别晚了。”

黄文新看了看院子里的老凤凰牌自行车。

已经造的不成样了。

黄文新这人有点洁癖。

尤其是手上爱干净。

除了老锈老包浆,摸了别的不干净的东西就不舒服。

下午就没出门,在院里给黄皮子的自行车打了气。

又给车链条校了油,擦得锃明瓦亮。

去胡同口的小卖店买了一个大手电筒和口罩。

鬼市,顾名思义,百鬼夜行。

成千上百的文物老饕像饿了半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一样,游荡在凌晨阴气最重的时候。

每个人基本只有一眼的机会。

眼力不好的,连汤都喝不着。

手电打一下,要不要,一句话。

你不要,下去,后面还排着人呢。

和昨天白天,在潘家园里面卖算盘的时候可不一样。

太阳头照着,可以讲价还价。

那时候的鬼市不允许你到处嚷嚷,更别提七八个人在这现场拍卖。

还是以前传下来的病根。

不允许做买卖的年景,你在这叫嚷二十三十的,大家全进去改造了。

年轻的可能给你拿计算器按个价格。

老一辈还是几乎全靠手语,看上了握个手,手指头比划数字。

两点四十,闹钟响了。

黄文新戴上了以前工业用的超厚白棉布口罩。

早上露水重,昨晚睡前从胡老太那借了一顶大草帽,也戴上。

挎着空荡荡的帆布包,一身蓝色长袖长裤工装。

要不是怕看不清楚,他甚至想戴个墨镜。

财不露白,这年头又没有监控。

为了他和即将在他手里宝贝的安全,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车修好了,黄文新一路骑的飞快。

没有十分钟就到潘家园西门了。

铁丝网大门现在还没开,商贩并不多,只有七八个,都在外面等着呢。

黄文新看到黄叔在和一个三轮车主攀谈。

把车推着朝这边走。

黄皮子心里有事,正问着旁边的摊主车什么时候到。

眼风扫到这个装扮的黄文新直愣愣冲他来,唬了一跳。

要不是认出了自己的车,差点报警了。

“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