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失魂落魄
扶摇县街道，有清风吹拂。
陆青云化作摇扇书生，一袭银发，恣意纷飞，步履轻盈，行于幽暗巷陌，身影藏于如墨夜色之中，一路不疾不徐，朝着孙子楚家中走去。
他这三日与城隍秉烛长谈，后也掐算时间，从城隍司离去后立刻赶至孙家。
以防孙子楚魂魄久久不归，最终体内的阳气散尽，魂归地府。
……
西街胡同口，孙家。
卧房之内，四壁萧条，中间摆着一张竹床木榻，布帘轻垂。
油灯微光摇曳，一旁几案之上，笔墨纸砚，虽陈旧却整齐。
孙子楚口鼻气息微弱，浑身发凉，躺在病榻上，旁侧的老仆人眉头紧蹙，心如刀割。
自打沈浪将孙子楚送归家中后。
孙子楚便再也没有醒来。
随着三日时间流逝，他的身体愈加冰凉，心口更是寒气森森，只剩口鼻吊着一口气，若如游丝，尚存微弱生机。
沈浪请来众多名医大夫，俱是束手无策，难以医治。
他们纷纷摇头叹息，直言道：
“准备后事吧！”
老仆人不愿就此放弃，每日侍奉不离，希望有神迹发生，能让自家公子起死回生。
“公子，你醒醒！”
老仆人用手抚摸孙子楚，唉声叹息。
“公子啊公子，你到底缘何这般样子？”
“砰砰砰——”方才愁眉苦脸，便听见宅门外传来敲门声。
老仆人狐疑，走出卧房前去探视，透过门板缝看见一位银发青年，身姿挺拔，眉宇如丰。
“是陆小哥！”
老仆人又惊又喜，连忙拔起门栓，脸上露出欢喜神情。
陆青云走进宅中，言问道：“老人家，不知孙兄现今如何？”
“哎！”老仆人长叹息，眼中带泪，满是苦楚道：
“陆小哥，我家公子，怕是挺不过明日了。”
“街坊邻居都劝老奴早早收敛下葬，莫让我家公子再于人间遭罪。”
“可他尚存一丝气息，老奴又如何甘心这般放弃！”
说到此处，老仆人声泪俱下，浑浊泪水斗大落下，哽咽不止。
陆青云宽慰道：
“孙兄既然气息尚存，当有一线生机。”
老仆人闻听此话，连忙将陆青云请入卧房。
刚一进去，便见孙子楚躺在床榻上，双目微闭，气若游丝。
陆青云伸手触摸，整个肌肤没有半点温度，身体犹如冰封，四肢僵硬。
“此病症陆某曾有所耳闻，乃魂魄离体，谓之失魂症。”
失魂症？
老仆人擦干泪水，似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追问道：
“既是如此，可有医治之法？”
陆青云点点头，言道：
“凡有失魂落魄者，可让家人寻至其丢魂之地，手持铜锣，边敲边喊姓名，引其归家。”
老仆人眼睛骤然明亮起来，来回踱步，似在自言自语，又在回应陆青云。
“我家公子丢魂之地……”
“嗯……该是县外郊野，踏青之地。”
陆青云闻听此话，直言道：
“老人家，你可握住孙兄的手，附在耳边，连声追问其现在何处，去往何地。”
“不过失魂者多在心中念念不忘之地，或有念念不忘之人，依附左右，”
老仆人如法遵循，对孙子楚问道：
“公子，你的魂丢哪去了？”
“公子，你的魂丢哪去了？”
持续十多遍，孙子楚果然有所反应，嘴中似在梦呓，喃喃自语道：
“我……我在阿宝家。”
老仆人听见此声，喜极而泣，连连大声喊道：
“我家公子有救了！”
“在阿宝小姐家！在阿宝小姐家！”
陆青云言道：
“老人家，既是如此，今夜可备好铜锣，明日清晨陆某亲自登门王家，将孙兄的魂召引回来！”
“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老仆人说罢，连忙走出宅中，去往街坊邻居家中借铜锣与敲锤。
“恩公！”
屋内响起一道清脆之声，确是从窗台鸟笼内传来。
陆青云走到近前，将鹦鹉从中取出，而后放在距离孙子楚床头相近的栖杆上。
鹦鹉双爪牢牢紧抓杆子，微微抖动翅膀，灵动双眼闪烁明亮目光。
“恩公！多谢你救我家主人，不然几日后我死不瞑目。”
陆青云点点头，对鹦鹉言道：
“待孙子楚醒来后，你便好好陪他，以作最后道别。”
“你灵蕴尚存，为妖之日虽短，但从未作恶，且忠心侍主，想来魂归地府后，判官会安排你入人道轮回，来世投去富贵之家！”
鹦鹉闻听此话，眨巴双眼，欢脱跳动，旋即俯下身姿，轻声问道：
“恩公，我若来世为人，可否许我与主人再续凡尘前缘？”
正当此时，老仆人从外归来，左手拎着铜锣，右手拿着敲锤，走入卧房，眉开眼笑。
“陆小哥，铜锣和敲锤老奴借回来了！”
陆青云点点头，接过物件，言道：
“既是如此，陆某此间归去，老人家且在家中，静待好事。”
又朝鹦鹉言道：
“心诚所致，金石为开，事必有成！”
老仆人深以为此话是对自己所说，便感动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终了，他用双手抹擦眼泪和鼻涕，紧紧抱住陆青云，言道：
“陆小哥，你对孙家恩重如山，老奴愿前往水月寺，立去长生牌位，年岁供奉。”
水月寺？
便是距离扶摇县十里外的，那座佛家寺庙？
陆青云若有所思，当场婉拒老仆人好意，声称不必立什么牌位。
随后，他拜别老仆人，离开孙家，身后传来鹦鹉清脆之声。
“恩重如山！”
“恩重如山！”
……
翌日，东方破晓，朝霞如绮，天际染成绯红。
一阵晨风轻拂而来，伴随露珠闪烁，落地化作银发书生，手握折扇，行走在扶摇街道。
他似是想起什么，将扇子隐去，从袖中摸出铜锣和敲锤，“当啷“两声敲响，朝着阿宝家中走去。
不多时，来到王家宅门外，经门房通传，这才与正在吃早饭的王老爷和夫人会面。
王老爷见来者是陆青云，不免有所疑虑道：
“你此番登门，莫非还想为孙呆子求婚？”
陆青云笑道：
“王老爷，孙公子不呆。”
旋即又说明缘由，拿起手中铜锣：
“孙公子自前几日踏青归家后，一觉不醒，其家中阿公，昨夜听见孙子楚在昏昏沉沉之间，说自己的魂丢在阿宝小姐家中。”
“陆某此番登门，实为孙公子招魂归家。”
王老爷闻听此话，起身微怒道：
“胡言乱语，好端端的孙呆子的魂怎会丢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