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钱塘；瑚琏之器
宋慎坐回车内。
若真能一年后回京，实则已经违背了知县迁令。
朱元璋提倡推行知县久任制度，所以在任知县，任期都比较长，一般要在所在县待九年考满才能升迁。
当然皇恩浩荡，若是强制要你回京，自然也是可以。
凭老朱的尿性，让宋慎待个九年，宋慎能熬住，他老朱都熬不住。
大概走了一天半宿，马队终于抵达钱塘县境内。
而马队是沿钱塘大江而东走。
“真乃大美钱塘！”
西南灵隐山，南有钱塘江。
当今浙江，有三源经途：
一河新安江，出南直歙县。
一河信安江，出开化县。
还有一河东阳江，则出东阳县。
三江汇而东，才为钱塘大江，遂而至会稽县海口入海。
此为钱塘县由来。
钱塘，知县县衙。
何金，黄复等属吏焦灼等待宋慎。
钱塘属吏，有县丞王斌，主簿何金，典史黄复。
王斌掌管钱塘县粮马事宜。
何金掌一县巡捕之事。
而黄复则负责收发公文。
他们皆是钱塘县的基础属吏，管理钱塘县的方方面面，唯独王斌坐在县丞副座，悠闲地喝着茶水，神定气闲。
“王县丞，你倒是轻松，还有心思喝茶呢。”
何金平日不苟言笑，但是今日也罕见咧开了嘴，对王斌说道。
“宋知县快要来了，我大钱塘又有了主心骨，在下为何不能喝茶？”
王斌说话有一种细嚼慢咽的感觉。
“呵呵……亏你也笑得出来，这位主儿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何金与王斌向来不和，说话也挺冲。
“好不好糊弄，也不用你这个小人物说吧。”
王斌继续喝茶，何金也懒得在搭理他，冷哼一声离开了衙门。
“这个何金，一直都对大人不尊重，为何大人还不把他做了？”
黄复蹲在王斌膝下，谄媚说道。
“何金这个人，刚正不阿，向来人缘不好，我根本从未把他放在眼里，然，此人有何大业庇护，我不好下手。”
“也不知道这个何金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攀上何知府这颗大树，不过传闻何大业好像也不太喜欢他这个远房亲戚，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杀何金事小，招惹上何大业事大，我王家还是在钱塘这个小地方做好自己的地主爷就行，不招惹上面的人。”
“那县丞，这个宋慎宋子畏，我等应当怎么应付？”
“先观察观察情况，我听闻这个宋子畏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狠辣，一点都不简单，在朝中更有“来俊臣”的名号，而且听说吾皇非常器重此人，若是事情不败露，咱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以免引火上身。”
“诺！”
而另一边，何金回到家中，翻起一本书阅读起来，首页所述竟然是《大明律》第一章节。
对于这本开国律法，何金可谓是情有独钟。
自从州县刊印下发商铺，何金便买了书日夜通读。
何金看完《大明律》之后，又私下研究“摊丁入亩”制，对宋慎相当惊愕。
惊愕的是这竟然都是一个十六岁青年所为。
而何金瞻慕宋慎之事，也被不少同僚嗤之以鼻，如今天下读书人恨不得骂死宋慎，唯独何金这一个异类。
而何金得知宋子畏贬为钱塘知县的消息，又惊又喜。
一想到他就能见到宋慎，甚至以狂草作诗，又对家妻讲：
“宋子畏，瑚琏之器也，如今遭逢横祸，乃天不作美，却能贬谪钱塘，何金若能结交到此人，恨不得日日与其讨论国家天下事。”
妻子也是没好气地骂他：
“你还是多想想咱们怎么吃饱饭的事吧，别一天到晚老想那个宋子畏了。”
何金讪笑，忙去城门口，等候宋慎。
而钱塘官吏，唯有何金一人在城门等候宋慎，王斌、黄复等人皆不至。
晌午后，钱塘城卫见到一长溜黑压压的马队自水平线而来，靠近城门。
“来者何人？”
城管大声喊道。
“我等乃是皇帝钦定的禁军亲卫，特来护送钱塘知县宋慎前来。”
“禁军？”
城上守备面面相觑，为保险起见，喊来何金一探究竟。
“腰牌在此！快快开门！让我们久等作甚！”
“快快迎进来！”
何金不识禁军模样，但却认识腰牌，赶紧招呼守备们迎接新知县。
待马队进城后，宋慎跳下马车。
“我乃宋慎宋子畏也，你们哪些是钱塘属官？”
“下官钱塘县主薄何金，见过知县大人！”
何金十分兴奋。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宋慎本人。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真是我辈楷模。”
“县丞何在？”
宋慎见只有一个官员在等他，感到奇怪。
“县丞人在县衙，正等候大人。”
何金简单搪塞过去。
宋慎遂即回到马车上，车队在何金的指引下，抵达县衙。
“这位将军，弟兄们的吃住就由何金来安顿。”
为首禁军统领看了一眼何金，又望着宋慎等候请示。
“诸葛将军，你就跟他去吧。”
“诺！”
诸葛严在何金的指引下，领着兄弟们离开，不过为了保障宋慎安全，仍然留下二十位禁军充当贴身保镖。
而这时，那县丞王斌才协领众官吏，前来迎接宋慎。
宋慎只当是他们忙碌，便不甚在意。
而王斌看到宋慎模样时，也是一惊。
尚未及冠的宋慎，在年过四十的王斌面前，就是一个小毛孩。
王斌很难想象，就是这个小毛孩，曾经坐过刑部侍郎的位置，还是皇帝的近臣。
“下官钱塘县丞王斌，见过宋大人！”
“莫要这般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宋慎摆摆手，搀扶起王斌。
两个人有说有笑，进了衙门。
“咦？这个是什么？”
“此乃前任知县戒斋所用齐车，我等尚未撤换。”
哦？
“那这齐车先放着吧，以后宋某有不顺的事也可以戒个斋。”
“知县可是说笑了，你这么年轻，戒斋可是不适合你，还是当励精图治，慢慢升迁，重新回到朝廷。”
王斌笑着说道。
两人进了前堂，宋慎观察大堂内布置倒还算简朴，这一点宋慎还算满意。
“看来前任知县也是一个勤俭持家之人。”
“大人开玩笑了，前任知县只是觉得摆那些玩意儿影响不好，所以才命人撤换的。”
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声，宋慎回头一看，原来是何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