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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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二,上酒!

一场混战下来,各有损伤,但问题都不大,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唯一的倒霉蛋是马老四。

他的鹰钩鼻子被罗大虎一砖拍平,断了一条胳膊;最后,跟他二舅一样,还被‘花姑娘’唐晚儿挑了脚筋。

然后,一拍两散。

马老四被一众小弟背去县医院接骨、续筋;陈春年、罗大虎、唐晚儿等人,则一窝蜂似的赶往罗大虎家拜年。

红宁县的江湖就这么简单。

没有影视剧中的热血沸腾,没有什么扮猪吃老虎、装逼打脸的桥段,打完就完了,赶紧去县医院接骨、续筋、缝针去吧。

去迟了,挑断的脚筋缩进去,续的时候不好往出抽,很容易一高一低成瘸子……

……

罗大虎家在东门外,偌大一片平房,住的都是县农机站和机修厂的职工。

这两个单位其实是一家,典型的‘两个牌子一套人马’,曾经是县上很红火的事业单位,主要负责农业机械的技术指导、推广和农机具的维修。

只可惜,这两年开始包产到村社、包产到户,大集体农业体系迅速瓦解,绝大多数农户根本就买不起拖拉机。

于是乎,昔日风光的一个单位,如今成了猪嫌狗不爱的烂摊子。

不少人想办法调走了。

没调走的,都是普通干部职工,死气沉沉的不知道干什么好。

陈春年却知道,再过三五年,这两家单位就会死灰复燃,半死不活的偷吃很多年的农机补贴……

“罗伯伯,孩儿们给您拜年啦。”

一进门,陈春年就开始咧咧,双膝跪下‘邦邦邦’就磕了三个响头。

罗大虎弟兄、张大元、唐晚儿等人一样,跪下磕了仨响头,起身作揖。

西北人磕头讲究一个‘人三鬼四’,给活人磕头行礼时,一般是三个,只有给亡者磕头时,才选择磕两个或四个,不能乱来。

“哎,都起来都起来,新时代了,不兴磕头作揖这一套老封建了。”

罗大虎父亲笑眯了眼,端过来一纸盒洋糖、瓜子和花生米:“都坐下都坐下,来,吃糖。”

大家纷纷落座。

罗大虎弟兄五个开始忙碌起来,端茶送水,散烟,并很快从厨房端来一桌子肉菜。

陈春年一看,嚯,可以啊。

除了他特意给‘员工’们备下的几样卤味小吃,罗家的饭桌上,还有凉拌羊肚丝儿、冷切羊肉、五香牛肉几碟下酒菜。

量不大,有肉就行。

不得不说,有钱,真特么的好!

想当初,中年丧偶的罗伯伯成了酒蒙子,膝下五个虎子,打架斗殴不成器,家里烂包的说不成。

记得上一辈子,直到1987年前后,罗家的年夜饭桌上,才第一次摆上了一盆猪肉片子炖粉条……

“尕虎,拿几瓶酒。”

罗伯伯亲自上手、给大家摆放碗筷:“大虎二虎三虎四虎,来,你们弟兄几个给小年敬几碗酒。”

五个儿子跟着陈春年卖卤肥肠,不仅能赚钱养家,看样子都开始改邪归正了,老爷子心情很好。

陈春年拉着老爷子坐下,敬一根烟:“罗伯伯,喝酒不急,咱爷俩说说话。”

罗伯伯‘哎’一声,眼窝子就湿润了。

穷了多少年,五个混账儿子突然变出息,短短一个月,就给这个家挣来四五百块钱,相当于他一年的工资啊。

“小年,多余的话咱不说,来,咱爷俩先走一个。”

老爷子喝了一碗酒,抹一把毛茸茸的大嘴,正色说道:“伯伯是个粗人,老伴走的早,我自己又是个酒蒙子,屁本事没有。”

“我的五个儿子人不坏,本质还算纯良,都怪我不会教养,从小到大,每次他们犯了错就知道吊起来往死打;”

“现在想来,我罗奇就是个老糊涂啊。”

“小年,你们弟兄好好干,若遇到不能解决的人和事,给伯伯说一声,伯伯单枪匹马弄死他全家!”

“……”

不愧是‘红宁五虎’的爹,这一脉相承的狠辣与霸气,听着就很提气嘛。

陈春年听的哈哈大笑。

一个小时后,一群祸害离了罗家,牛逼哄哄的来到县剧团张大元家。

好家伙,不愧是戏子之家。

偌大一间堂屋,挤了十七八个人,吹拉弹唱,锣鼓梆子铙钹镲,叮叮咣咣正在唱戏。

张大元一家子,秦团长一家子,他二舅一家子,他二姨一家子,几家人欢聚一堂,共度佳节。

想给人磕仨头都不给机会啊。

因为人太多,陈春年一帮人根本就挤不进去,便干脆散了一圈烟,打一声招呼就出门了。

“走,去小年家。”

“走吧,给陈老师、杨阿姨拜年去。”

“……”

一行人重新回到大街上,罗大虎、张大元几人要去陈家,陈春年想了想,却提议说先去唐晚儿家。

“咱们先去唐哥家给奶奶拜个年,然后,大家到我家喝酒打牌守夜,行不?”

他转头看着唐晚儿。

唐晚儿摆摆手,苦着脸说道:“我家里还是别去了,我爸妈死的早,就剩下我奶和七个姐姐,还有好几个外甥、外甥女,能吵死个人。”

“马丹的,没看我大过年的还在外面晃荡嘛。”

一帮人目瞪口呆。

一个奶,七个姐姐,好几个外甥、外甥女……感觉都能与红楼梦中的大观园相媲美了。

怪不得这家伙成了‘二尾子’…陈春年咧嘴大笑:“那就去我家,走,出发!”

一行人来到陈春年家,一进门,稀里哗啦跪倒十几个小伙子,‘嘭嘭嘭’就仨响头。

“给陈老师拜年!”

起身,作揖,接着跪拜:“给(老妈)阿姨拜年!”

除夕夜拜年,是红宁县人的老传统,所以,陈老师客气几句,泰然受之。

杨裁缝却有些拘谨,两只手在围裙上使劲擦拭着,笑道:“都起来,都起来,都什么时代了还跪拜啊。”

“雪晴,红泥,来厨房帮忙。”

“孩子们先坐,阿姨给你们整点下酒菜……陈建平,还愣着干嘛?去拿酒啊。”

不等陈春年动手,罗小虎、张大元几个小弟三下五除二就摆好了桌椅板凳。

“爸,您请上座?”陈春年调侃一句陈老师。

“你这孽障,又皮痒了?”陈老师黑着脸,拿过来几瓶白水老白干,“都少喝些,大过年的别喝醉了。”

罗大虎、唐晚儿等一众混子赶紧点头,一个比一个规矩。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老师,就算没有给自己带过课当过班主任,却总觉得有点不好亲近……

陈春年呵呵笑着,很委婉的把陈老师请出了堂屋:“爸,今晚您去我屋睡,我们守夜。”

陈老师走了。

酒席上来了。

肉丸子,卷帘子,羊蝎子,牛肚子,四荤四素八道菜,外加一盆老母鸡蘑菇汤,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正应了一句老人言,殷实之家的年夜饭,就应该是七个碟子八个碗,有酒有肉还有面,满满福福过大年!

罗氏弟兄、张大元几人,最近跟着陈春年混,肚子里多多少少都存了一点油水。

唐晚儿和那些个大小混子,一个个的外表光鲜,实则腹中空空,吃一碗羊肉臊子面都要舔碗的人,哪里见过这么一大桌美食?

‘咕咚!’

‘咕咚!’

大家的直勾勾瞪着满桌子的肉菜,忍不住狂吞口水,甚至于,都有人开始微微颤抖了。

陈春年咧嘴而笑,大手一挥:“弟兄们,撸起袖子加油干,我们都是干饭人!”

“干饭!”

“小二,上酒!”